张局长为了完成上级布置的光荣任务，在介绍的时候故意道：“莫二娃同志，天下的事儿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在客船上遇到了齐工程师，一问才知道，原来到樟树岛学习的这个女孩，正好就是他的妹妹，你说这事儿巧不巧啊？”
莫二娃直愣愣地盯着齐晴，咽掉一口唾沫，道：“局长，俺虽然只会写个二，但是俺心里可不二。天底下从来没有凑巧的事儿，就像俺们渔民打渔，不去渔场在航道瞎转，转死也不可能遇到鱼群……齐工，你要把你妹子介绍给我啊？”
这……这是文盲？文盲有这么聪明的？怪不得刘副市长要用自己的养女来钓他，这老爷子眼光可真是太毒了点吧？
张副局长不知道怎么回答，齐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那一路上都不高兴的齐晴歪着头看了看莫二娃，问：“你怎么知道我哥想把我介绍给你啊？”
“因为你哥无缘无故回了趟辽南，掉过头来那边就抽风，这就好比没风却起了浪，有人觉得这事儿太怪，但懂得大海的人却知道，这是水下暗流的作用！”
“聪明！他们在路上的时候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是一个劲地向我介绍你这个所谓的社会实践老师，我那时候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鬼，没想到你居然也看出来了……莫二娃，你真的不识字？一个也不认识？”
莫二娃咽口水的频率是越来越快，那眼神一会儿看人家袖子外的胳膊，一会看人家裙子下的小腿，活脱就是个发了情的种猪。他点点头，道：“不能说完全不认识！俺以前就会写个二，这次出海挂出了俺们家的船旗，俺在海上没事儿干，所以俺这半个月的功夫还学会写了个莫！你不能说俺大字不识一个，俺认识俩……不对！四个！二上减一笔是一，加一笔是三！对！俺认识四个字！”
齐晴被他逗得捂嘴一笑，又看看这个只穿破背心和烂拖鞋的小汉子，问：“莫二娃，我问你个问题！假设你正划着一艘小船，但是你遇到了一群凶猛地鲨鱼，你脑袋里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啊？”
莫二娃眨眨眼，道：“俺发了！”
“发……发了？”
“昂！鲨鱼最值钱的是他的尾巴和鱼鳍，剁下来就是鱼翅！除此之外，黄海的鲨鱼体重最小也有七八百斤，拖到岸上去卖肉，一斤三毛！鲨鱼骨头还能熬汤，不加任何东西，就跟味素水一样鲜，这个也能卖两三毛一斤！”
齐晴皱眉想了想，又问：“你遇到一群鲨鱼，你首先想到的是发财，你……你不知道鲨鱼会吃人啊？你不怕被他们变成美餐？”
莫二娃不屑一笑，道：“谁告诉你鲨鱼吃人的？鲨鱼见到俺们渔民都撒丫子跑，你借他一个胆儿他也不敢吃俺啊！我告诉你，鲨鱼长得挺凶，其实熊蛋包一个！捕捞鲨鱼的办法很简单，集中把鲨鱼赶进一个小海湾，换上小艇带着鱼叉进去，往他们脑袋上插就行啦！”
“啊？鲨鱼不反抗？”
“什么？它还敢反抗？俺们用的鱼叉有三根尖刺，三角形排列，就跟绞肉机一样！鱼叉照着鲨鱼脑袋插进去，只需要把鱼叉转转，它的脑浆子就会被搅合到一起，它哪还有反抗的机会？别说鲨鱼，就算是鲨鱼他爹来了也不好使！”
齐晴看着莫二娃淡定讲述如何对付鲨鱼的样子，突然对他产生了无比的敬佩，道：“天啊！我还以为海明威笔下那位搏斗鲨鱼的老人才是真正的硬汉，没想到你居然比海明威笔下的桑提亚哥还硬汉，居然这么谈笑风生地讲述如何与鲨鱼搏斗，眼神里居然都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
齐宾看看妹妹那无知少女的样，忍不住乐道：“要是外国人也知道鱼翅好吃，见过中国渔民的鱼叉设计得多缺德，估计海明威就得写老人与鱼翅了……妹妹啊！你既然看出来你哥想给你介绍对象了，那哥也就不跟你打哑谜了！你觉得我给你介绍这个硬汉怎么样啊？比不比海明威笔下的桑提亚哥啊？”
齐晴脸一红，还没等说话，莫二娃便道：“齐工，这事儿……算了吧！你老丈人是副市长的事儿，全船就俺我一个人知道，俺这家庭，哪敢跟你攀啊？俺……俺他妈是个文盲！连个穷到没钱治病的老教师都看不起俺，俺不想再自找没趣了！俺准备回村之后，直接找个当地的农村姑娘，俺再也不做那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梦了……”
齐晴这时候突然拿出张局长刚才在船上给她的报纸，念道：“狂风暴雨中打舵，烈日巨浪里下网，脚下踩得是三尺船板，但俺们却能驾着船纵横于万顷烟波！海上的爷们儿胆大、心野、永远不会服输低头，脑袋里从生到死就只有一个观念，要么就闯，要么就穷！莫二娃，报纸里说，这句精彩的话是你说的？”
“是啊！那是俺家的祖训！咋了？”
“你说呢？你纵横大海的时候，你能永远不会服输低头，难道你因为一次感情上的挫折就可以服输低头，自己贬低自己了？你这是不是违背了祖训？”
莫二娃一愣，突然一下不知道怎么讲话了，支支吾吾半天，发出的声音就是“俺……俺……”的。
齐晴看莫二娃那无言以对的样子，忽然变得像个小老师一样，背着手说教：“莫二娃！我觉得你们家的这句祖训，可不光是教你怎么打渔、怎么航海的，更是教你怎么做人的！你应该把你们家的祖训，贯彻到每一个生活细节当中，包括对待女人的态度上！难道海里跑掉了一条鱼，你就可以一辈子不再捕鱼了么？难道一个狗屁不通的老太太瞧不起你，你就可以自己贬低自己么？那老太太觉得你是文盲，可我觉得你们家的这条祖训对仗工整，语言流畅，这证明你们家绝不是一般的文盲之家，我说的对么？”
被人瞧不起的莫二娃看看面前的小美女，心里忽然就感觉到一丝被人赏识的温暖，就像是初春时雪山上流出的第一道清泉一般。他木楞的盯着齐晴，点点头，说道：“对，俺爷爷是黄海最出名的船老大，俺姥爷是黄海最出名的海碰子，以前俺们家的船队一次出海，就能买下整个桃园村，俺姥爷一兜子鲍鱼，就能换来一兜子白银……”
“那就对了！这证明你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出身，只是因为时代而落魄罢了！莫二娃！你们家的门第很高的，就算你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青蛙，你也是被魔法变成青蛙的王子，只要公主一吻，你就会被唤醒。而那老太太仗着自己肚子里有点文化，见都不见你，就把你贬低到一文不值，我觉得这样人，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莫二娃，你应该振作！我说的对么？”
“对……俺不是文盲，俺是船老大……”
齐晴给他竖起大拇指，转脸看看不远处的一条小渔船，拿手一指，命令似的口吻道：“莫二娃！我觉得你这身打扮站在地上，真的是太难看了！但是你这身打扮要是站在那条‘三尺船板’上，再一拍胸脯说一遍你们家的祖训，你绝对会比海明威笔下的桑提亚哥更帅！让我看看现实中的桑提亚哥是什么样的，好不好？”
莫二娃最近一直是眼里无神，就像是他们渔民说的死汛一般，海水连动都不动。但是在他听完齐晴的话后，莫二娃的眼里突然就闪现出一丝光泽，齐晴每说一句，他那眼神就会像海里的波浪一样，迅速翻涌一次，很明显，他生命中的第一次大活汛，终于是到来了。
沉默片刻，莫二娃踢掉脚下的拖鞋、脱掉身上的汗衫，打着赤膊跳进那能让他觉得无拘无束地海水里，快速游到那条小船旁。手一抓、身一提，莫二娃从水中一跃而起，带起一阵漂亮的水花，似越过龙门的红鲤，像冲出浅水的蛟龙，看得岸上的小美女是心波荡漾！
站稳后，莫二娃转脸看看码头，一拍胸脯，坚毅地神色喊道：“狂风暴雨中打舵，烈日巨浪里下网，脚下踩的是三尺船板，但俺却要驾着船纵横于万顷烟波！海上的爷们儿胆大、心野，永远不会服输低头，脑袋里从生到死就只有一个观念：要么穷，要么闯，要喝就喝最烈的酒，要操就操最美的人！”
太完美了！这才是男人！
少女最抗不了的就是这一套，齐晴一看再一听，激动地攥着拳头、双脚起跳，扯着嗓子喊道：“你简直太帅了！莫二娃！你是硬汉中的硬汉，爷们中的爷们儿！还有没有再帅点的动作？再做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莫二娃想了想，一摸嘴角的海水，先是踩着小船故意让它左右摇晃，等到船摇晃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莫二娃突然一下顺着那股劲腾空起跳，在空中做出一个侧翻动作进入海里，别说是齐晴看得大声尖叫，就连岸上的那些教育局领导，一个个都看的都是目瞪口呆。
齐兵看看妹妹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禁苦笑一声，道：“妹妹，你来的时候嘟着嘴，现在跟要死似的……你跟不跟他谈对象啊？”
“谈！当然要谈！哥，你这个妹夫选的真好！我们学校给我写情书那些男孩，要是有他一半儿的魅力，我宁可回家挨骂，我也得早恋了！”
“你……你能不能含蓄点？说正经的！现在跟他谈对象，虽然是有点早恋嫌疑，但你俩成了的话，那却是青梅竹马，你可千万不能耍小脾气想东想西！明白么？”
“当然明白！嫂子早都教过我她当年是怎么钓你的了！哥，我现在终于明白干妈跟我说的话了！那个倒霉的女记者真是命不好，这么好的男人拱手相让，看来市井小民就是目光短浅，还是咱们这样的家庭识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