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市长还要说话，周干事咳嗽一声，道：“姜市长，首长刚到上海就说你们上海的改革开放已经落后深圳特区了，鼓励你们要大胆地干，可现在他的话刚说完一天，就有人借着这点屁事把阶级斗争的那一套拿出来摆在台面上，莫老大的话说的这么明白，你怎么还听不懂什么意思呢？”
“那个……”
“哪个啊？莫老大和孙老板昨天在陪同首长视察，是首长让莫老大回来处理他老婆和他老娘的事儿的，你这回该听懂了吧？”
姜市长站在原地眨眼，琢磨好半天，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个姜市长就属于大领导口中典型的“改革派小羊羔”，有留学经历的他搞经济绝对是把好手，但涉及到这种要见人血的政治斗争，即便是自己没参与，只是听懂之后也把他吓得目瞪口呆、脸色煞白。
周干事打个“嘘”的手势让他别把话说明白，道：“姜市长，首长决定在苏州多调研一天，刚才在电话里要求你也赶过去学习那边的经济发展经验，车已经备好了，现在就出发。”
“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身为市长兼书记……”
“首长说这里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也没那个本事压住这里的全局，他已经安排人替你代一天的班，等你回来之后就可以彻底放开手脚、甩开一切牵绊带领已经落后的上海市追赶领先你们的广州、深圳了。”
“找人给我代班？找谁啊？”
“莫老大的老丈人！”
所谓无巧不成书，周干事的话音刚落，刘老爷子就带着手下人敲门走进会议室，王君和站前五号全都跟着来了。
莫二娃赶紧起身走过去，道：“爹，你们的飞机不是一点才到么？”
刘老爷子很是高兴地往正座上一坐，喝口茶，道：“我让人把我之前的航班都取消了！呵呵，大领导把陈晓辉这样有真才实干的年轻人交给我带，还打电话让我来帮姜市长代管一天上海市，这不但是在给我指出一条明路，更是对我刘某人的信任，我怎么能不快马飞奔赶来复命呢？”
孙超赶紧过来给他点烟，道：“哎呀！刘叔可真是忠心耿耿，俺觉得大领导看到您这份忠心之后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刘老爷子笑着看看他和莫二娃，道：“这还不是托你们两个文盲的福么？这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你俩才来上海两天就取得了大领导的信任，竟然还能帮大领导办事儿了，以后我退休了，还得仰仗你俩多在他的面前给我说好话呢！好啦！说点正经的吧！跟那个横死鬼一起借题发挥的保守派名单列出来了么？”
孙超从兜里把倒爷们打听好的名单拿出来，道：“在这呢！”
刘老爷子戴上眼镜看了看，皱起眉头道：“这怎么才十来个人啊？上海市怎么说也是中国最大的直辖市，就这十来个人能显示出我刘某人愿为改革开放一马当先、保驾护航的决心么？”
“刘叔，南方的干部跟咱北方的干部不一样，他们绝大多数都支持改革开放，保守派在这边也就这么几个人！”
“不行！我为了给姜市长代班，临时给站前五号增编了一百多个联防队员，包机就装了整整两架，光办十几个人有什么意思啊？这样吧！王君！给我查一下这些人三代以内直系亲属和曾经的部下，明天中午之前必须让他们签字画押，下午押赴刑场的最少要有一百人！你给我记住了！现在我们省所有党员干部都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改革派了，这是我们向那些妄图颠覆改革开放胜利果实的****分子打响的第一枪，也是我们向大领导上交的第一份答卷，你务必要给我把案子办成铁案。”
王君一摆手，他身后的联防队员全都拿出砍刀，齐声来了一句“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姜市长带来的上海警察们都看傻了。
表完决心，王君下令出征，姜市长大喊一声把他们拦住，道：“刘省长，即便我们跟保守派有矛盾，你也不能这么干吧？”
“我怎么干了？”
“你说你怎么干了？你凭什么要抓这些保守派干部，凭什么还要办人家的家属和部下啊？”
“凭他们贪污腐败了！”
“贪污腐败归纪委管，要办人你得拿出真凭实据，你带来一帮跟这事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联防队员，这算什么呀？”
刘老爷子想了想，一笑，道：“哎呀！怪不得大领导很器重姜市长，您这思维也的确是够缜密的！这样吧！王君！以贪污腐败的名义办他们的确不合适，咱就换个名义把他们办了吧！你觉得什么名义比较好呢？”
王君想都不想，道：“做买卖的就投机倒把罪，不做买卖的就来个流氓罪吧！这俩罪我们有执法权，而且这帽子最容易往上扣！”
刘老爷子点头道：“好！没有给我丢脸！就按照这两个罪名办！去吧！”
姜市长又把他们叫住，道：“刘省长，你们随便想出个罪名给人家扣帽子，这根栽赃陷害有什么区别啊？”
“我也没说有区别啊！保守派在改革开放之后，总是给改革派的干部们玩这手，难道还只许他们栽赃陷害，不允许我们反击一下么？”
“你这……”
“姜市长！你比我年轻不少，从今天开始咱俩也算是站到一个阵营上了，那我就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跟你这个后生晚辈说句实在话吧！我先前虽然因为看不懂大领导的心思而在你们两派之间保持中立，但我却看得懂你们改革派和那些保守派的区别。我觉得你们这些改革派的干部都是些心慈手软的酸秀才，而那些保守派的老顽固又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市井无赖，你们越是软弱无能，他们就越是飞扬跋扈，你们要是反击一下，他们反而就不敢这么欺负你们了。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现在我已经得到了大领导的明确信号加入了改革派，我要是表现软弱得话，那以后他们也会像欺负你们一样来欺负我和我的部下，我刘某人可不愿意跟你们一样当那种窝囊官，所以我得先拿他们的狗头祭一下我的改革战旗，不管他们惹没惹到我，我都得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你……”
“我还跟你说！这也就是过来替你打替班，我办人的时候才会有耐心给他们找个罪名。昨天我接到大领导安排陈晓辉给我当秘书处长的电话后，我立刻就办了一个公审公判大会，把我们省的保守派全部解决了，你问问我的手下，我在自己的地盘上用什么理由办得他们？”
周秘书看着姜市长，接话道：“莫须有！法官念完之后，看热闹的老百姓全蒙了！”
李秘书点头，摸摸缠在手上的那条蛇，道：“别说是老百姓了，就连素珍都吓得往我袖子里钻，你看看！现在提到这三字，素珍都不敢吐信子了！”
莫二娃摇头一笑，道：“姜市长，俺是个文盲，而你又是咱中国难得的高学历官员之一，俺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改革开放对于中国的十亿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儿，但这件好事儿却触动了那些妄想和以前一样，让老百姓忍饥挨饿而他自己高高在上的保守派利益。现在，如果改革开放继续向前推进，保守派的利益就会损失更大，而如果改革开放向后倒退，那十亿老百姓又得过上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你说这时候是应该牺牲保守派还是应该牺牲老百姓呢？”
“当然是老百姓的利益为大，但是……”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百姓的利益和保守派的利益根本不能共存，如果改革开放继续向前，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的保守派必然会疯狂反扑。这就好比俺们前几天拉练过程中在海上遇到的那群四处找食儿吃的海豚，要么俺们葬身鱼腹，要么就是海豚被俺们一网打尽。俺想问问姜市长，如果当时你在俺们的船上，你会因为海豚也是生命而选择带领自己的兄弟和晚辈乖乖去死，让你的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你的媳妇儿从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变成谁都可以欺负一下的小寡妇么？”
孙超也给姜市长上起课来，道：“俺师父给俺讲了很多的历史故事，俺通过学习就发现这历朝历代的大变革，都要因为跟‘权’和‘利’这两个字引发腥风血雨，现在咱国家搞的改革开放虽然不是改朝换代，但这事儿也已经跟‘权’和‘利’扯上关系，你想避免冲突，你避免的了么？咱现在就事论事，俺小姨子这次不就是受了莫二娃那不着调的老娘和媳妇诱惑，上船打了一次小麻将，这姓王的横死鬼干啥就在给你的意见里说什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打麻将在他们口中都能成为要杀头的大罪，你说你想跟他们仁至义尽，他们会不会跟你仁至义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