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退婚,季氏心里不自在,小姑子刚打发走,偏大姑子张秦氏又来添堵,张秦氏鼻涕一把泪一把,哭诉丈夫拿家里仅有的钱出去赌,扯着季氏袖子不撒手,“嫂子,我没法活了,一大家子人,可拿什么过年,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坐吃山空……”
月娥坐在一旁,冷眼听着,张秦氏说着说着,就说到正题,“家里没有挣钱的营生,我那大小子说话大了,这两年懂事了,我寻思给他找个事做,一来添补家用,二来也省得出去惹事,我秦家有现成的铺子,让他去帮忙,嫂子放心,一准能干好。”
季氏听她旧话重提,不得不敷衍,“铺子里的事,我一个女人家不过问,你跟贵三叔去说,他怎么也能卖你个面子。”说完,季氏头痛,就扶着丫鬟去里屋歇着,嘱咐月娥,“陪你姑母。”
季氏一走,张秦氏就跟月娥抱怨,“你母亲相信外人,也不信自家人。”
月娥瞅瞅屋子里没人,凑近她姑母小声说,“姑母想,最亲不过姑表亲,姑母跟我们怎么也比贵三叔近,姑母是不知道,这两年铺子里亏空不少,母亲也无可奈何,又不好撵他走,除非他主动请辞。”
张秦氏冷哼一声,“主动辞去管事之职,他才不傻。”
“就是吗,要说表哥趁早别打这个主意,贵三叔表面看着老实,是个有心计的,和一个姓孙的寡妇苟且,听说有小一年了,也没见孙家人出头。”
月娥故意把这个消息放出来。
“什么,秦贵升还跟什么姓孙的有男人的婆娘有一腿,侄女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月娥就把旺财说的话,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看看她姑母的脸,加了一句,“这事孙家人若知道,出头,贵三叔还能在上元县混下去吗?”
张秦氏脑筋转开了,若是把秦贵升赶走,那铺子里管事的岂不是自己儿子吗?季氏找不到人非自家儿子莫属。
“侄女说的可都是真的?”张秦氏不放心消息来源。
“姑母若不信,有名有姓的自管去打听。”月娥提点她,把她往道上引。
张秦氏晌午饭都没吃,就匆匆家去了。
“姑娘还真打算让大表少爷管铺子,听说大表少爷不学好,整日惹事。”云珠不解地问,意思是还不如秦贵升,好歹秦贵升比他靠谱。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奴婢知道了,姑娘就是那黄雀。”
太阳一落,借着黑暗淹着,秦贵升走进一个小胡同,左右看看,闪身溜进虚掩着门,门朝里面插上,他没注意到巷子口有一顶小轿子,在他进去后,巷子黑处走出几个人,轿子里探出一个女人的头,小声吩咐几句,这几个人就又隐身黑暗处。
突然,他仿佛听见有动静,侧耳听听里间,不是那瘫子发出的,那瘫子很知趣,从不妨碍他们。
秦贵升拿起桌边的茶碗,喝了一口,猛然觉得不对劲,这声音像是前院墙头什么东西掉下来,他心下叫道,不好,有人,忙抓起衣衫,也顾不上秀娘,鞋都没穿,光脚跳下地,看来前门不能走,秦贵升直奔后门,抹黑跑到后院门,一拉,门被从外反锁上,他惊慌中,发现西墙靠墙有个梯子,忙忙爬上去,墙不算很高,爬到墙头,朝下看夹道上无人。
这时,上房屋里灯亮了,传来人声,似杂乱的脚步声朝后院来了,几声犬吠,登时,街坊四邻的狗跟着叫起来,秦贵升情急一咬牙,朝地面上跳去,趴在地上,扭了脚,疼得呲牙咧嘴,墙那边有说话声儿,墙头冒出个人头,朝后喊:“人在下面。”
秦贵升顾不得痛,一瘸一拐,仓皇如丧家之犬,逃回住处,包了几件干净衣衫,细软等物,连夜跑了。
第二日,季府就得了信,季氏和程春媳妇、杜义家的正说这事,杜义家的道:“秦总管连夜就跑路了,听说是那媳妇男人家的堂兄弟捉的奸,听说那堂兄弟带人闯进去的时候,秦总管已经跑了,那媳妇还在做梦,那媳妇男人锤炕,叫把奸夫****沉塘。
季氏满面愁云,“没想到贵三叔这老实巴交一个人,竟糊涂到做出这样丑事,他出事不打紧,铺子里的事谁管。”
“嫂子心太善了,还蒙在鼓里,嫂子看看贵三叔是怎么管的账目。”大姑太太秦玉凤走在前面,后面是杨先生和月娥。‘
云珠手里捧着账本。
季氏看见杨先生,起身让座,命丫鬟奉茶,犹自不信,“杨先生,您说这账可有毛病?”
杨先生是一年轻妇人,文静清秀,和气地笑着,“姑太太说得没错,月娥让我帮着看了,是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季氏懵然问:“那这么说铺子里不亏空,是贵三叔捣的鬼。”
杨先生温柔地点点头,“我粗略地算了下,虽然经营不乐观,还不至亏损。”
季氏抱怨,“贵三难为我信他,欺负我孤儿寡母。”
“嫂子,贵三叔跑了,嫂子没点验,看铺子里东西丢没丢?丢了东西要报官府。”
张秦氏佯作不知情,咋咋呼呼的说。
“点了,倒是没丢什么,账上银两也没剩多少,他拿就拿了,权当这些年他辛苦操持一点心思。”季氏不知道秦贵升这些年在生意上贪了多少,还有点过意不去的意思。
张秦氏暗自里直撇嘴,心说,哥哥怎么就娶了这样愚蠢的嫂子,没才干人拎不清,好好的家当,全让人卷跑了,她浑不知情。
“嫂子,不是我做妹子的说你,贵三叔打理生意这些年,不知白得了多少,家底都掏空了,也就嫂子一个人蒙在鼓里,贵三叔平常赌,出手可不一般,我那儿子认识的人,曾经跟他玩过,千八百的银子输了也有过,嫂子若不信,找个人问问,满城里混混没有不知道的。”
这张秦氏为了让季氏信服,便把自己儿子不着四六,结交狐朋狗友,赌博的老底都诌出来,这真是损人一千自损八百。
季氏一愣,看来月娥说得是实情,连大姑子都知道,以为月娥年纪小,看人不准,往深了想。
她素来的好脾气,人都跑了,也就不气,“算了,如今人走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张秦氏瞅瞅季氏,心想还是说正经事,于是,未开言,堆下笑,“嫂子,铺子里无人管事,我寻思着,我哥不在家,嫂子跟前也没靠得住的人,不如让你甥男过去帮忙,自家人,什么都好说,嫂子你看行不行?”
季氏踌躇,她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一时半刻去那里找合适的人选。
张秦氏指望月娥帮着说话,热络地说,“你父亲不在家,你母亲遇事也没个商量,临年下,我看娘家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姑父和表哥闲着也是闲着,若有事招呼一声,都能过来。”张秦氏说得自然,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季氏道:“这不,我正说铺子里无人管,外甥给人看过铺子,还有些经验,你不提我也寻思,要不要麻烦外甥过来帮个忙,又怕耽搁他学业。”
张秦氏刚要开口,月娥抢先眉头一挑,像是吃惊地道:“母亲还不知道表兄不上学堂了,表兄跟人赌博输了钱,不敢露面,大姑母正为这事犯愁,母亲怎好麻烦大姑母,姑父自家生意都照管不过来,不好在给人添麻烦。”
季氏方才听说张秦氏的儿子认识一般赌友,知道秦贵升的底细,原来都是一丘之貉,那还敢把铺子交给他管,月娥提醒得对,张姑老爷连自己生意都闹没了,接手还不把秦家给败了。
还未来得及说话,张秦氏就焦急地辩解,“侄女是那听来的说你表兄坏话,你表兄是不上学堂念书,我让他在家温习功课,你姑父吃了亏,也长经验,若用新人管,指不定走了你姑父的老路。”
月娥听她强辩,怕母亲动摇,道:“铺子里先让秦家的老伙计,先管着,我爹不是快回来,生意上的事自有我爹照顾,不用我们娘几个操心,表兄也要用功读书,课业别耽搁了是正经,姑父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操心自家的事都操心不来,哪还有闲情管亲戚家的事,别让姑父为难。
“是啊!妹子你家里也不省心,娘家的事你就不用跟着操心,孩子功课妹子也需上上心。”
季氏说完,就转了话题,说些节下送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