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说什么，让话题在这里终止。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可能因为今天薛天奕的细心，扭转了我曾经对他产生的坏印象，在今天的相处中我没有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饭后甜点上来，我开口问他，“对了，你对度假村招商的计划怎么看，有什么准备？”
薛天奕慢悠悠的拿起一块西瓜，细嚼慢咽很长时间之后才看着略有些着急的我，“你一直习惯在非工作时间谈工作吗？”
这话让我猝不及防，我呆愣了一秒才回答，“如果你把现在咱们面对面的情形当作非工作时间，那就证明我到这里来和你吃饭的决定是错误的，我从来不和不熟悉的人浪费非工作时间。”
这话如此具有针对性，好像一秒就把我和薛天奕直接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感打破，那种隔阂与疏离再度充满身边的空气。
但薛天奕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情，他只是给我剥了个橘子，问，“是不是在顾总身边接触过的奸诈的人太多，所以你对谁都在设防，都不肯靠近？”
我低头一笑，“我有一个朋友就是精神科医生，你这种强行装心理医生治病救人普渡众生的做法对我来说无效。”
“医生可以按方法治病，却不会想单独走进你的心，”薛天奕前半句很严肃，后半句却又开起玩笑来，“而且，我治病救人不但免费，甚至还能奉献出我自己，这样的不求回报舍己为人的好医生去哪里找？”
我承认和他说话很轻松，不论我是针对他说些拒绝的话也好，还是流露出内心真诚相对也好，薛天奕都能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然后以一个开玩笑般的话题结束所有。
我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只是心里越来越沉重，我知道自己一定又踏入了另一个深渊，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建造被伪装起来的深渊，只等着我现在一步步上钩。
我轻轻舒了口气，让心里更坚定了些，终于抬头看向薛天奕，“说说吧，招商计划有什么准备？”
薛天奕无奈的笑了起来，摇摇头，说：“我这个医生真是失败，你的病太顽强，看来我得多了解你一些之后，才能对症下药。”
我看着他，表情丝毫未动。
他终于投降，耸耸肩说：“既然最初咱们度假村的定位就是服务高端，那当然招商也只能从这个方向上去走，龙城有一些适合的企业，但是如果就局限在这小范围的合作里，很难把局面打开，我希望能让南枫度假村成为龙城的地标性建筑，它现在具备这样的硬件条件，缺少的就是整个市场的开拓，所以……我才联系了山城的一家企业，想和他们谈谈。”
“什么企业？”
“高端精品度假酒店。”
“酒店？”我非常惊讶，“可是酒店不是我们自己做吗，如果再引入别的，其中的分成不好算不说，在整个度假村的经营操作上也会造成麻烦，如果……”
“没有如果。”薛天奕打断我打断的很坚定，“咱们度假村从来没有打算从酒店上收取利益，我承认那可能是一块不小的肥肉，但是这对Xray来说简直微不足道，反而舍弃了它能得到其他更大的天空，让成熟的酒店企业入住，不仅带来的是他们的经营模式，也带来了他们的固定客户群，山城是旅游城市，到酒店入住的大都是度假的人，这也正好贴合了我们度假村的主题，如果能将这一块受众群带来，说不定度假村能开发出另一项事业……除了龙城的地标之外，还能成为旅游新风向……”
我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薛天奕刚接手南枫度假村半个月时间，竟然把事情想的那么透彻，甚至还规划到了我们之前没有规划过的方向上。
这其中的眼光大度，的确让我大吃一惊。
“这是我们之前毫无准备的提案，如果打乱了我们本身的计划，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冷静提醒他。
他一笑，“并不是打乱，只是新增，我已经研究过南枫度假村的所有策划方案，我们这个主题和之前计划的所有方案并不冲突，不会相撞，只会增添色彩。”
一席话有理有据让我无法反驳，我只问了一句，“这个计划，你和顾总商量过了吗？”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是一种什么心理，其实在工作上我对薛天奕还算信任，对他的提案除了稍微的担忧之外，并没有觉得有太大的不妥。
这句“你和顾总商量过了吗”，我想听到的并非是他们商量的结论，而是……顾泽南。
我只是想从薛天奕口中得到一些关于顾泽南的消息，关于他不让我参与的事情。
比如他和薛天奕之间的接触，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或者说不能告诉我的计划。
“没有，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薛天奕回答。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想看他是不是在对我撒谎。
但他的眼神很真诚，带着水光，非常明亮。
我最终不再说什么，“那你最好还是和顾总商量一下，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只能给你意见，最终敲定的人还得是他，对了，你也不要擅作主张，免得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要负全责，不妥当。”
“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薛天奕突然把头凑了过来，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无奈，“我是在担心我自己，合同上签的可是我的名字，我很穷，经不起这种折腾，要是亏损了我可赔不起。”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亏损。”薛天奕似乎话中有话。
我低头吃着他递过来的橘子，没再接话。
沉默了一分钟后，他又问，“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差了吗？”
“……”
怎么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从餐厅出来后天已经黑了，没想到这顿饭竟然吃了那么久。
上了车后，薛天奕问，“要不要带你去兜兜风？”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薛天奕看了我一眼，发动车子走了。
可能是有些累，可能是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事，坐在车上我神情一直有些恍惚，看着窗外的夜色发着愣，一直没说话。
“你后来……一直在龙城吗？”薛天奕突然问。
我听得出他这个问题里的小心翼翼，害怕自己不小心捅到我的伤口，但却又被好奇心驱使着不得不问出口。
“这是你冒充医生的第二步吗？”我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接着认真回答，“一直在，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和家庭有关？”他又接着问。
其实他都知道，作为曾经的同学，知道当初我作为宁家千金大小姐时候的风光，与后来突然没了消息的落魄，这些种种联系起来，总能猜到些端倪。
“嗯。”我喉咙闷闷的回答了一个字。
“宁总……我后来也和他接触过，是一个合作伙伴介绍的，他的确比我想象的……要可怕一点，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还是希望你能节哀吧。”
我笑了，“你还是算了吧，做医生一点也不合格。”
我侧了侧身子，转向门边，听到另一边的薛天奕自嘲的笑了起来。
有些事真的没必要深入去谈，可能保持神秘是最合适的距离。
原本薛天奕真的打算带我去兜兜风，绕着外城走了很久，没想到走着走着我竟然看到前边有一个亮着灯的巨大招牌，Xray。
我立马坐直了身子，刚刚还觉得疲惫不堪，一下子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
心跳的很快，因为我看到Xray那层楼的22楼上整层的灯光都亮着。
那是顾泽南总裁办公室的楼层，我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十分，他还在办公室，是加班吗？什么事那么忙？吃饭了没有？
一连串的担心冒了出来。
薛天奕的车速并不快，但是这么一会儿也快要绕过Xray大楼去了。
“等等！”我叫了出来，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薛天奕连忙踩刹车让车速慢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来有几份文件落在办公室里，正好前边也快到Xray了，你在门口放我下车吧，我去拿。”
薛天奕抬头看了一眼Xray大楼，沉默了一下后说，“那我在楼下等你。”
“不必了，”我有些心虚，“我……可能还得在办公室待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大晚上的办公室有什么好呆的，薛天奕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没有反驳我，只是笑了笑，“那你注意安全。”
这几个字说的到有些心酸。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也许看到那层楼亮着的灯光，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
否则他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呆在办公室，更不可能放我一个人从这里回家。
“谢谢……”我感激的朝他笑笑，一句意味深长的道谢后，开门下了车。
径直走进Xray大楼，我上了电梯，这个寂静无人的晚上，肚子一个人坐电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紧紧靠在电梯内的墙壁上，看着那个指示灯上的数字一点点增加，心里莫名的觉得无比慌张。
叮咚一声，到达目的地。
果然总裁办公室整层楼的灯都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