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一阵暖意,梦妤回头一笑,果然是云飞灿烂的笑脸。有些怪罪:“妤儿,外面风凉都不知道加件外衣。”
梦妤扬眉,指着天空:“都快六月了,会很热的。”但是她没有把披风脱下来,恒温。
“我下次带你去避暑山庄看看吧,那是夏天皇家避暑的地方。”
云飞淡淡的挂着嘴角,他能拥有这一份幸福就是最好的选择,哪怕有曾经有过往,她在那么一瞬间,都是他的妤儿。
顺延着嘴角,鲜血滴在她雪白的衣襟上,惨白着脸色直视前方。云飞替她拭去血迹,抚上她的发丝,私募对望,她含笑闭上双眼,静静的离开。天边的云彩瞬间失色,涌上一幕暗沉。
秦邵峰木然的坐在床头,被一个梦弄的思绪混乱,她还好吗?那些药都是他精心所制,只不过治标不治本。他无意间路过苏景墨的房间,才偷偷的看了药方。原来,活力四射的昭阳公主,虚弱的弹指可破。结果她还强行使用千灵针,以性命做赌注。
秦邵峰在半个月前赶回扬州,他对承康说:“有她的云哥哥,还有缙云骑,她很安全。”
面对承康不解的询问,他视若无睹,径直找了他的姐姐,秦漪澜。
当时秦漪澜正在房间里哄瑞儿和颖儿睡觉,见到他也是一惊,缓了半天才开口:“你回来了,梦妤和云飞呢?”
他避而不答,注视她的脸颊,看的秦漪澜点点心慌,强行保持镇定,果然听到他接下来的问题:“你说,她是不是?”他要求证,哪怕机会微乎其微。
秦漪澜收起一贯的大方素雅,从容不迫的摧毁了他多日的信念:“秦邵峰,你别傻了,今天就算你是我的弟弟,我也会很诚实的告诉你,她不是她。高梦妤死了,真的死了。”
说完这句话,秦漪澜收起肃容,低头看看婴孩,仿佛他不存在那般默然。
秦邵峰本来要说出口的话,也因为她此时的淡漠而戛然而止,在他出门的时候,秦漪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这里,没有一个人会看着她变成第二个高梦妤,你离她远一点。”
他记不清这段时间有多少个人在劝他,离他远一点。苏景墨,承康,秦漪澜,风之恒。
早在他选择姚落汐的那一刻,他彻底失去了身边的亲人,原来高梦妤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他。
偏巧,秦邵峰在不远处遇上了刚从徐家小住回来的楚惜筠,她精神抖擞的微笑,却在看到他时冷了脸。而他,却因此想起了某个不知所踪的人。
尽管昭阳公主不在高家,秦邵峰还是没有回去,也能说是避着姚落汐。他希望她回来就能见到他。
而另一处,恰如秦邵峰梦境里一般,梦妤嘴角淌着血,靠在云飞的怀里,对着他笑:“云哥哥,我的血可是很珍贵的良药呢。”
使用千灵针者,殒命十年的意思是,会不停的吐血,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以她的身体状况,倘若三支千灵针使用完,必死无疑。
云飞拿着绣帕给她擦拭血迹,见她眼角含泪又转而替她擦眼泪。
幽静的竹林里,传出一记怒吼声,伴随着虚弱的音调。云飞颤颤的笑笑,哪有人擦了血以后还要擦眼泪的。
梦妤无奈的摇头,只得提起袖子往脸上抹,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如今是红白相间,或喜,或怒,以及嗔怪。
云飞化身为小太监,毕恭毕敬的伺候起昭阳公主来。那鲜红的血迹,始终是他心头抹不去的阴影。每及此时,梦妤总是含笑让他放心,还开玩笑说,拿个罐子把血接起来治病救人。
炎炎夏日,置身于竹林间,倒是未感觉到炎热。这短暂的时间,世界里只有她和云飞两个人,呵护备至的疼爱,她才发现自己是眷恋的,渴望平静的幸福。
晨起,云飞一如既往的准备早饭,而梦妤悠闲的坐在桌子旁,让她无比不爽快和惊愕的是云飞的手艺超过了她。她只能卸甲,由他披挂上阵。还好这几天吐血的症状改善,等他们回去,众人只会以为她淘气的到处游玩,逍遥江湖。
“妤儿,我明天带你去看夕阳。”云飞偶然间发现一处地方,观赏夕阳效果奇佳,迫不及待的想要邀请她共赏,留意到她苍白的脸,亦是犹豫的看着她。
梦妤扬眉,用筷子打了他的手:“不许用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我。”就算她的人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她也会以最骄傲的姿态,完成她的使命。
云飞吃痛的一声痛呼,闷头吃饭,碗里多了一只鸡腿,阴郁的心情稍微缓和一点。“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担心你。”云飞凝眸望向她那张白皙的脸蛋,毫无血色的惨白。
“我知道,我要是一个人跑走,你会更担心,所以我选择了让你陪着我。”她不是没有想过的。
云飞心中一紧,将她搂在怀里,温声安慰:“我不是怪你。”扶起她的身子:“没事,我会陪着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他认定了,不管她的过往,不管她的心里究竟是不是还爱着那个人,他会一辈子保护她,守着她。
梦妤靠在他的怀里,一言不语。他身上的味道很让人安心,泪水夹杂着鲜血再一次染红了云飞的白衣。
有时候会有一个人,想让你依赖,毫无负担的依赖,尽管他不是心头的朱砂,他确实最值得信任的人。
云飞不会在她的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不会追问他们的过往,他以一种无形的方式走进她的心里。
深夜,梦妤扶着身子坐在床头,顺着微弱的烛光,望向另一处,隔着一扇门是她的云哥哥,却让她无比心安。远胜于当年的秦邵峰,也超过与她青梅竹马,同样关怀备至的承康哥哥和师兄苏景墨。
梦中,是一个身着旗装的女子,独自站立在昏暗的烛光下,夜风凉凉,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外,偌大的宫殿里,金碧辉煌,却只有一抹孤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在那处金丝笼里度过一辈子最美的时光,渐渐的死亡,至死也为见那个她曾经用生命去爱的男人。
当那个女子,转过身时,却是一副绝色明艳的神情,和她如出一辙。
梦妤赫然惊醒,眼睛酸涩无比,而感到明显的湿意。那份孤独和冷淡,就是她不久之后对待秦邵峰的。
门外的竹子,想起稀稀疏疏的声响,梦妤探过脑袋,果然听到云飞的叫唤:“妤儿,你醒了吗?我们该出发去看日出了。”
梦妤淡然的勾勾嘴角,“云哥哥,我醒了,收拾一下马上出发。”
她要在她的面前,当一次高梦妤。许久未用的工具,平摊在桌子上,掩盖了那张绝色倾城的脸,像是明珠收敛了光芒,但依稀还能见到她的璀璨。
真正了解她的人,又岂会没发现,高梦妤和她的神似之处?
云飞背着手站在门边,听到熟悉的叫唤声,转过头,却是一张素净淡雅的容颜。而他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猜到她的意图。
冲她亲昵的招手:“过来,带你去看日出。”
梦妤嘟着嘴,跑到他的身边小声一句:“真没意思,马上就被你猜到了。”
“那是你故意让我猜到的。”那悦耳清脆的声音,不是他的妤儿,还能是谁?
云飞挽着她的手,细细的端详一番:“不错不错,还是挺漂亮的。”比起高梦妤,她更加的放肆,更加的灵动。
高梦妤是温婉动人的江南美人,透着的是小家碧玉的典雅素净,而她的真实身份是皇家最珍爱的公主,掌握人的生杀大权,随便开口就能结束一个人的命运,自是加了狂傲和戾气。
骨子里,她们的灵魂都是她,所以还是能够深知的。
梦妤微微拧眉,在他的手背上狠掐一把,故作凶狠的说:“看什么看,没看过比本公主不优雅,不动人,不倾世的高梦妤吗?”
此言一出,连她自己都是愣在原地,幻想起姚落汐的娇媚,那是她永远学不来的,或许正如惜筠沁雪所说的男人都是喜欢妩媚的女子,她又能怎么让秦邵峰另类呢?
云飞则是发呆了一会儿,哈哈大笑,重复了一边,“昭阳公主很优雅吗?我可是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畅欢楼跳舞,还有啊,第二次是在雨里狂奔。”
梦妤气势汹汹的一拳挥过去:“死云飞,本公主要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云飞急忙挣脱她的手,一路狂奔。嘴角微抿,还不住的说:“你就是一只母老虎,母老虎。”
梦妤气喘吁吁的追上他,上气不接下气的:“你还是一只死猪呢,赖皮猪。”
云飞乐观的接受了她的赐予的新称呼,“母老虎和赖皮猪,还是后者比较有意思。”
梦妤气结,狠狠的赏了他一脚,“我就知道是你,那天我就记住你了。”只有第一次在畅欢楼跳舞的是她,后面则一律有沁雪代替。
云飞听得心花怒放,喜上眉梢:“真的,你第一次就记住我了?”他有点不能消化这个事实。
梦妤好不容易顺过气,“后来你没说,我也不说咯。话说我好像一直是带着面纱的,你都能认出来。”
云飞骄傲的仰起头:“我记性相当好。”他一直以为她记不得,如今心头泛起一阵阵的涟漪久久不散。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晨曦初露的微红,淡淡的牵绊着一丝外光。缓缓的照耀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晨光圈绕住他们,分外明媚灿烂。
而就在最后一缕阳光升起,大地瞬间一旁亮白那一刻,她才记得秦邵峰与她从来没有交心,全然没有。
否则,他不会认不出的,哪怕她给他设了重重的阻碍,凭他的聪明才智,也会发现。原来,她一直在期待他发现,她就是昔日的高家大小姐高梦妤,意外死亡的高梦妤。
七月酷暑之时,本该去承德避暑山庄,可是梦妤却回到扬州,眼看临近归期越来越近,控制住内心的烦躁。
扬州一如旧日繁华,只是在他们俩才踏实扬州地界,就有一队侍卫军前来。黄衣飘飘,又带着威风凛凛的气势。毕恭毕敬的说:“参见昭阳公主,公主吉祥。”
梦妤随意的看看,面不改色的朝高家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