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妤顿时气结不已,没想到一向温文儒雅的苏大人,也会威胁他。她被篡在他手中的秘密还真不少。
正巧沁雪带着秦邵峰进门,没听到他的那句话。“公主,我去替你准备膳食,您好好休息。”沁雪拖着一脸愤懑的晚月姑娘,连带着苏大人也告辞着说是要煎药。
而原本迷迷糊糊的昭阳公主,也终于脱离了曾经,真真切切的记起来日后的事情,当然还有秦少将军那句:“就算你造好了沁荷苑,我也不会娶姚落汐。”她的记忆停在当时,应该是从那时候被气晕的。“秦少将军,找本宫何事?是想通了吗?”
秦邵峰默不作声的瞪着她,硬生生的把她看得避开视线。“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不娶姚落汐,我是有妻子的。”
“没有,你的妻子死了。”昭阳公主面不改色的说着,但是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之中,神色黯淡。“是谁告诉你的,我要把他满门抄斩?”原本她能够了无牵挂的可是现在却被滞留在扬州。
虽说她在对着他生气,但秦邵峰却是高兴的,云淡风轻的说:“是你的皇阿玛,也就是当年的恭亲王爷。”
梦妤僵直了身子,一脸不相信,秦邵峰坐在她的床前,梦妤往里侧移了寸许,他叹了叹气,“当时苏景墨赶到家里,阻拦了圣旨,然后我听见了,他和李公公的对话,然后自己想明白的。”而后一脸笑意的说:“还要满门抄斩吗?那正好我们俩去黄泉路上接着吵。”
“不必了,你走吧。”梦妤朝他挥了挥手,“我不想见到你。”
秦邵峰坐在那儿屹立不动,“你云哥哥说,作为你的丈夫,我很失败。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是景墨,是承康,甚至是他。不论你承认与否,你都是我的妻子。”
“不必了,本宫早就习惯了。本宫身上背负的太多,也不少秦少夫人这一个称号。”梦妤无奈的一丝苦笑,“皇家的女儿,终究是无情最好。而我也真的就成为了第二个瑞仪公主。”
昔日的醉海棠和鸾凤玉,都是皇伯父送的,她也全部归还于他。如此一来,她和秦邵峰之间,除了苍白的记忆,当真什么都没有了。
“经历了太多事,似乎我活着真的太累了。”梦妤感慨道。
秦邵峰想起他们的回忆,这句话似曾相识,是他当年形容“梦妤格格”的。
他眼中的她,一向是调皮骄纵,尽管任性骄纵却时时在替他着想的,而现在靠在床头休息的女子,眉宇之中总有淡淡的愁绪,再也不会对着他肆意张狂的微笑。
“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离皇上的期限可不远了。”秦邵峰善意的提醒。“你觉得你能够做得到吗?”
“你不是说即便是我能够造好沁荷苑,你也不娶吗?”而且沁荷苑对他们俩个意味着是什么,似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梦妤摇头一叹。
一阵敲门声响起,沁雪的声音由远及近:“公主,奴婢给您送吃的进来。”
“我没胃口,也不想吃,拿走。”梦妤冷眼看了看秦少将军:“沁雪,把你请来的人接着请走。”
秦邵峰当真就起身朝门边,只不过他是伸手接过沁雪手中的托盘,端着肉粥再次原路返回。
梦妤默然的凝眸顿住,他大有上前喂食的意思,连连摆手:“本宫不饿,真的不想吃。”
秦少将军一脸正色的贴心,“那我喂你吃,反正又不是没喂过,就进一进我作为你丈夫的心意。”
“本宫手脚健全,不要你喂。我也不吃。”昭阳公主倔强的昂首,朝床的里侧转动了身子。
身侧的人静默了半刻,“那我让云飞进来喂你。”梦妤一口气没顺过来,咳嗽不止,凝望他的眼睛,却真切的发现他的委屈。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平复以后点了点头。
秦邵峰眉眼含笑的递上肉粥,关切的说道:“慢点喝,小心烫。”
梦妤大义凌然的一口气喝了个见底,好在下厨之人厨艺精湛,将肉末剁的粉碎否则即便她没被烫死,也会被噎死。还干净利落的甩了甩空碗:“喝完了。”
秦少将军得意的微笑着,“不错不错,值得表扬。”
这全然像是在哄逗小孩子。尊贵无双的昭阳公主压下心中的愤懑,还是下了逐客令:“本宫喝完了粥,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邵峰见她的面色稍微和缓一点,依旧坐于床前,一脸正色:“把千灵针交出来。”
“本公主的东西,为何要交给你?再说了,那是师傅亲手交给我的,用来救该救的人,拯救天下苍生。”梦妤紧了紧手心。随即问道:“我才不给你,交给你等于洛天琪。”近来对天下第一庄的事迹也听说不少,虽说是正义之人,不过不是只有坏人才戴面具吗?
秦邵峰暗自思索着什么,最终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他要怎么告诉她,他就是洛天琪,也就是她诚心要感谢的人。进入眼帘的是她惨白的脸色,也许只有在梦中她才能够肆意的微笑。
他同样不眠不休的守了她三天三夜,倔强的不敢闭上眼睛,仿佛一合上双目她就会离开。
无数次幻想着她还活着,能够活蹦乱跳的跑进跑出,可是她和他再次见面,他的所作所为又是深深地伤了人。苏景墨说的没错,“自打她返回扬州,几乎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要长。”
梦妤别开目光,诚然也发现他眼角下的乌青,“秦少将军,你回去休息吧。”
秦邵峰哪能听不出她赶人的意思,微微垂了双眸,对着转向里侧的人,只说了一句话:“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伤害你身边的人,可是却在不经意之间伤你至深,你可以恨我,怨我,怪我,却不能推开我。”
他们俩这辈子,注定是纠缠不休,当年的爱有多深,如今的怨恨就有多深。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一声叫唤:“妤儿。”
梦妤赫然转身才发现居然是云飞,云飞扶正了她的身子,“想哭就哭出来,我的肩膀随时可以让你依靠。”
就像是在竹林那些日子,云飞温柔的抚着她,并不多做言语。他只给予她想要的温暖,不知不觉的湿了衣衫,他明白那是她积蓄已久的眼泪。
她倔强,骄傲,是绝对不会在秦邵峰的怀里哭泣的。
承康不辨神色的,拍拍身边站立着毫无反应的人,“后悔吗?她抱着的人是云飞,而不是你。”
秦邵峰勾住唇边的一丝笑意,“我只知道,那时候他在我怀里是笑着的。”笑容明媚灿烂,却像是初升的太阳。
承康贝勒拖着他停留在当日醉卧的凉亭,不禁感慨,物是人非,短短的一年半时间,连大清朝的主人都换了换。
“我明明知道你会负她,还是把她交给你照顾,她阿玛明知你会辜负她的女儿,还是让她下嫁于你,终究是因为我们相信你这个人,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承康收起平时的笑闹嬉戏,语调也渐渐沉重,“最终还是证明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秦邵峰这一年多以来承受的不比她少,亲人感情淡薄,兄弟陌路,还要闷声不吭的顶住压力,整天面对杀害爱妻的女子,也算得上是沉重无比。
安慰着面容凝重的好兄弟:“慢慢来吧,我相信你和她不至于如此。毕竟咱们都知道,不管她是高梦妤,还是昭阳公主,都是个情深之人。连她的皇阿玛都相信你,而且……”
秦邵峰扬眉诧异的问他:“而且什么?”
承康贝勒爷捂住嘴巴,“没什么,你看着办吧。你的妻子,还能是别人的夫人吗?”
“说得不错。”秦少将军难掩愉快,“她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秦邵峰的夫人。”
晚月慌慌张张的冲进来,一见到她的主子立刻两眼放光。“公主,他们都需要你的解释。说是你骗了他们。”
好不容易恢复神采的人,苦了张脸,呛得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本公主不要解释,什么人都不见。”梦妤冲着晚月招招手,“李公公已经启程返京了。”
晚月似乎是猜到她的意思,很诚恳的说道:“皇上下了圣旨,不许您回京城,怕是您连扬州城都出不去。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久之后晚月掩门而出,无奈的摊摊手:“公主说了,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而且她想要静一静。”即便是现在她和她的主子一样,没有给过秦少将军好脸色,冷眼漠视他。
一连好几天,还真就没有人来打扰她的清净,而晚月端着饭菜走进房间的时候,主子常常坐在窗前发呆。这样的场景她见的太多,公主刚刚回京城的时候,也是呆坐着一整天,根本不开口说话。她看着隐隐的心疼,总是劝她为了自己的身子多吃点。
“启禀公主,大少奶奶带着小少爷说是要见你。”由于沁雪近来偏向秦邵峰,公主都不太爱搭理她。
窗前的人微微动了动,“让她进来,晚月你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秦漪澜怀抱婴孩,仿若寻常的谈话那般:“瑞儿长大不少呢,这些日子抱着越发沉重。”
梦妤微微点了点头,却是不敢看向那个孩子,站立着起身,“漪澜姐,你把他照顾的很好,我相信你是一个好母亲。”
秦漪澜是一路跟着她走过来的,这一年多的朝夕相处的感情不浅。若是与她交换身份,怕是撑不到今日。而她怎么能为了亲弟弟,劝慰的出口。“出去看看风景,你把自己关在房间太久了。”
“外面那么多人等着我的解释,我才不去自找麻烦。”她最害怕的就是见到抚远大将军那双眼睛。
秦漪澜轻笑了一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总不能不见我爹吧,他的身子骨可不及当年硬朗了,经不起折腾。”
“我以为不会输,没想到又被我自己给套牢了。”梦妤甩了甩衣袖,“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不回来。”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听见秦漪澜的那句:“你是当真不舍得。”
论君臣,秦渊是她的臣子,若是论情分,他又是她的长辈。梦妤任旧称呼了他一句:“秦将军。”毕竟,昨日情分今不在。只是这语调之中暗含的是关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