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的女音飘荡在乾清宫的上方,梦妤婉婉一笑,“儿臣不后悔,求皇阿玛成全。”
一片白雪的苍茫,遍地望去仅有昭阳公主身着明黄色的旗装,衣襟上的花蔓也沾染上冰凉的雪水。大半天的长跪,原本红润的脸色更加显得苍白无力。
“你就继续跪在这儿清净清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随时可以站起来。”皇上纠缠着各种情绪,委实心疼又生气。
离皇帝最近的安哲王爷清楚的听到一声长叹,也看见了他眼中的黯淡之色。
甚为九五至尊,他要维护国家安定,给黎民百姓富足稳定的生活。但是当这一切和他当父亲的初衷违背的时候,所做的选择痛惜万分。
天色渐渐暗淡,长跪的人继续跪着,梦妤从未后悔此时的决定,昭阳公主和梦妤格格的区别不就在此?谁能想到当日戏言一死以谢天下的人,今日却以一己之身安定四方。昭阳公主是为了大清朝而继续活着的,不是为了她自己。
强忍住快要落下的泪珠,陪她度过黑夜的是那短暂的美好时光。寒风阵阵,心头确实温暖的。她只要知道她爱的人,没有负了她,便会在遥远的地方替他和孩子祈祷。
梦妤的脑海里回忆出那一天的场景,曾经久久不散的梦魇。
高家莲花台,梦妤尽管负气离开,却还是存有一丝清明,她不相信她的丈夫会背叛她。所以在当天晚上回到高家准备找姚落汐问个清楚。
黑夜里,隐隐的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和姚落汐倚肩而立,亲昵的搂着她的腰。可是当那个男人转过身,她彻底傻了,抑制不住喷涌而出的泪水。
许是这边的声响惊动了他们,两人转过身。梦妤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被树木遮住了身子。
再一回神,园中空无一人,倒是房间里的灯光照亮。院子很静,静的只有她傻呆呆的站着,整个人被抽走了灵魂。
房间里不久暗了灯,但是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却真切入耳。姚落汐柔媚的声音飘荡,扬着荡漾的笑容:“邵峰哥哥,轻一点,你弄疼我了。”男音低沉清冽,还充满****,粗喘着,放浪的挑逗。充满媚意的音调夹杂着撞击的声音……那一夜在她耳中格外的清晰,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沁荷苑,失声痛哭。什么临时有事非走不可,分明就是避而不见,另有新欢。
秦邵峰负了高梦妤,所以在沁荷苑大火的那一天,她是恨他的,恨他的欺骗,恨他的见死不救。也圆了他们的心愿,让高梦妤彻底消失,只是在那一刻梦妤格格的心也死了。
而姚落汐的那张信纸的话,她明白的。不禁心泛凄苦,最终居然是一场误会,一场骗局,只是结局变成她负了他。
“公主,公主。”李公公不知第几次出来劝说,“您快回朝露殿休息吧,改天再和皇上好好说说。”
“皇阿玛让我想清楚,我依然坚持己见,诡道他答应为止。”倾城的容颜永远是深入人心的,梦妤嘴角扬着笑意。
李公公不住的叹息,弓着身子,“公主,你虽然是笑着的,心应该是苦透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跪居然跪了三天,无数的人劝慰,公主心意已决,朝堂哗然不止,自古以来这正宫所出的嫡亲公主远嫁实属罕见,尤其是倾国倾城的一代美人,委实可惜。
一行匆匆之人日夜兼程,踏进京城地界那一刻总算松了一口气。裕亲王早就在城门口等候,见到他们心中大喜。
承康当即下马,原先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过阿玛,阿玛吉祥。”
裕亲王也是英姿飒飒,风采犹存,打量着四位年轻人,“邵峰,你总算是到了。皇上命你们赶紧进宫。”
日以继夜的赶路,秦少将军神色疲惫,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京城。“邵峰遵旨,这就随王爷进宫。”
一侧被自家阿玛忽视的承康贝勒爷落寞的垂首,“阿玛,梦妤怎么样?”
裕亲王长叹了一口气,又望向另一侧的男子,虽是大清朝的装扮,但是一眼使得,“小王爷,别来无恙。”云飞淡淡的笑笑,拱手抱拳,“费云扬见过裕亲王。”
“速速回宫,我路上再解释。”裕亲王快步上马。
昭阳公主本就身子骨弱,怎能禁得起折腾,那天夜里后半夜就晕倒了,皇上忧心忡忡的送她回了朝露殿,命太医整治,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她今晨终于苏醒。结果昭阳公主拖着病体,又发着高烧,不顾众人劝阻又跪在了乾清宫的门口。
皇后娘娘数度昏厥,整个朝露殿的太监宫女更是跪了一地,哭着求他们的主子。玄煜太子气得要挥军扫平整个蒙古,看她还要嫁给谁。
“皇上,臣妾求你了,你就答应她吧。她还发着烧,顶着风雪实在是吃不消啊。”皇后娘娘不住的恳求夫君,“她在这么下去会死的,您难道忍心吗?就成全她,让她下嫁给费云扬吧,大不了让他们留在京城,不用去蒙古。臣妾不愿意失去女儿。”她宁可不做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若是当年的恭亲王府内四人共度天伦那该有多好?
皇帝弯腰扶起她,那也是他的宝贝闺女,更是剜心的疼,“冰月,从她决定下嫁费云扬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留在京城了,让她如何面对秦邵峰,面对秦家的一切,尤其是她和秦邵峰的孩子。”
“朕没有用,这天下居然要靠牺牲女儿的幸福来保全。”隆裕帝更是三天没有好好休息,心思郁结。“皇后,能有这么一个女儿,是我们的福气。终究是朕对不起她,对不起秦家。”
“李公公,研墨。”隆裕帝握住笔的手不住的颤抖,刚劲有力的字体,包含着不舍,凝望着威严的金黄色圣旨,定定的落下泪。
从内殿走出门口的那几步路,重似千斤,迎着风站在石阶上。
李公公颤颤巍巍的捧着圣旨,吞着声音“固伦昭阳公主爱新觉罗梦妤,端庄秀丽,秀外惠中言行举止无不展现皇室公主风范而今已至出阁之龄今将昭阳公主指婚给蒙古小王爷费云扬,择日成婚。钦此!”读到最后也是提袖拭泪。
昔日那场清晰的梦境立刻浮现在眼前,梦妤终究是笑着的。“儿臣多谢,皇阿玛成全。必当保蒙古和大清朝和睦相处,四方疆域安定。”
“赶紧送公主回去。”皇帝甚至不敢移开目光,去看她惨白如雪的脸。
流云搀扶着主子,身后跟着的小正子,高高的端着圣旨,梦妤公主心愿得逞,浅笑着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瘦小的丫鬟身上,小正子急忙前去分担。
摇摇晃晃的梦妤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胸口有一阵气血压抑不住的上涌,喷涌而出。象征着皇家威仪的玄黄色圣旨满是血迹,失去重心的人倒在了来人的怀抱里,很温暖,很熟悉。
秦邵峰感觉到她的浑身像是火一样的滚烫,而她的双手是冰凉的,“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还怔着干什么?赶紧帮公主诊治。”皇帝冷声喝着全体呆若木鸡的人,“快把人抱进寝殿。”
秦邵峰运功一跃,稳稳的落在了门口,抬步而进,众人尾随而去。
一时之间,太医院的太医全体出动,听说是昭阳公主病重,皆是心惊胆战,谁都知道皇上宠爱公主殿下,要是公主出了什么意外,他们都削尖了脑袋准备挨刀子吧。
“启禀皇上,昭阳公主高烧未退,又是气虚体亏身体娇弱,长期的心思郁结,又加上公主在身体虚亏的情况下强行使用千灵针,情况不容乐观。”为首的杜太医手心隐隐发寒,尤其是被皇上锐利的眼神一瞪,磕头不止,“微臣建议将公主先送回朝露殿,方便臣等医治,毕竟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委实不便。”
皇上转念一想也有道理,沉声道:“邵峰,你先送她回朝露殿,太医马上就到。”
话音才落,秦邵峰点了点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风拂过,杜太医惶恐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公主和秦少将军呢?”
承康贝勒爷和苏景墨与玄煜太子对视一眼,一人提着一个太医飞身而出,眼下可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皇上站在原地,难得开怀一笑,又望着安哲王爷身旁一副大清朝装束的费云扬小王爷,果然也是用情至深。
云飞收回目光,他在梦妤眼中永远是逗她发笑的云哥哥,而不是蒙古小王爷费云扬,“皇上,就让我永远做他的云哥哥,成全邵峰和公主。我只愿她能够记得我。”
其实费云扬的母妃是大清朝一家官宦的女儿,流落蒙古结识了安哲王爷,互许终生。他的身上留着一半蒙古人的血,一半是满人的血,又在长相上像母妃一些,自小喜欢清朝文化。
所以安哲一直想让他娶一位清朝的女子,若此人是昭阳公主那是极好的。既能巩固邦交,得到大清朝的庇护,又是儿子所钟情的女子,两全其美。见了刚刚的一幕触动不已,“就此作罢吧,就请皇上替费云扬令指一门亲事,必要是才貌双全的才好。”
隆裕帝微微一愣,随即朗声大笑:“那是自然的,除了朕的昭阳公主随便挑。届时若是小王爷想要长居京城也是可以的。”他已经快速的转动起脑袋,“这裕亲王的小女儿,锦凌格格也是不错的人选。”
云飞惦记着他的妤儿实在没有心思谈论别的,出声打断:“就算不是昭阳公主,那我也要寻一位挚爱之人,皇上,父王别再多费心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皇帝也记起正事,立即正了正脸色,赶往朝露殿。安哲王爷不方便过去,就由小王爷带同看望。他倒是真的挺欣赏这位昭阳公主的,还有那位秦少将军更是少年英雄。
此时的朝露殿里人心浮动,来往走动的人络绎不绝,皇后娘娘一众太医以及秦邵峰都在寝殿,而承康等人急急的在外面打转。
小正子端着沾染了鲜血的圣旨动弹不得,苦哈哈的望着承康,“太子爷,贝勒爷,这圣旨怎么办?”
玄煜太子见了圣旨就是怒火攻心,冷冷道:“本太子就盼着圣旨毫无作用呢,谁敢拆散邵峰和梦妤,我马上摘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