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伊……”
“娘娘，王府侧妃娘娘来了。”
常云倩又要说什么时，外头宫女来禀告，似乎是琳琅来了，不多久便听见脚步声，也听见琳琅熟悉的声音：“臣妾参见娘娘。”
常云倩则冷笑：“你这丫头也礼数周全，如今什么光景了，你还能恭恭敬敬向本宫行礼？”
琳琅笑着：“这是臣妾的本分。”说完便似乎去了云伊面前，一个劲儿地说，“姐姐母女平安，真是太好了，可是王爷他……姐姐别气王爷，他那里正忙着，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就先来了，这会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话递进去，我从听到消息就一直等在门外，可就是不让进。”
“是不让进呢？还是侧妃没好好传话？”常云倩揶揄，纵然她大势已去，可面对一个宫女出身的侧妃，还是十足的帝妃架势，几乎是冷声质问，“本宫一直听说，侧妃把王府里的事打理得滴水不漏，如今皇宫也能随便进出，王府里还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琳琅已不是从前的小宫女，西南走一遭她必然也成长历练了许多，又为人母更多一分坚强，此刻见常妃刻薄自己，也不急着驳回，只继续温和地对云伊解释：“王爷召了好多大臣在府里议事，您进宫后不久就来了，我还想着端茶送水进去，却被守在外头的侍卫拦住，怎么都不叫见。后来宫里传话说您要生了，我急着又要去通禀还是被拦下了，这会儿叫一个丫头等着传话，我就先进宫来了。”
常妃被无视必然要大怒，可如今早已容不得她作威，才开口要斥骂，已有人来催促：“娘娘，您该回宫了。”
“姐姐……”云伊似不舍，动情唤了一声，奈何她无力左右这一切，常云倩到底是被带走了。
“这孩子可真漂亮，美宜也有妹妹了。”常妃走后，琳琅对着孩子爱不释手，一直说着，“王爷瞧见了一定很喜欢。”
云伊问：“琳琅……王爷在忙什么？”
琳琅那里顿了顿：“不知道，其实无外乎登基的事儿，无外乎……姐姐您家里的事。”
“是啊，都是顶要紧的事，大概他不会进宫了。”云伊显然很消沉，“太医说我这几日不宜迁动，暂时也不能回王府去。”
琳琅却说：“姐姐何必再出宫，您不如先住到坤宁宫去，也不在乎这几天了。”
这句话入耳，我不禁眉头大皱，想云伊曾说琳琅已做好准备做一个妃子，果然不假。又或者她笃定我已经不在了，皇帝也没了踪影了，寰宥称帝理所当然，她自然也顺理成章该做一个高贵的妃子。
回想常妃方才那番话，委实不是歧视琳琅的出身那么简单，她有她的道理和见解，或许为恶者更能洞悉同类人的心思。
“皇后娘娘对你那么好，琳琅你就……一点也不可怜她？”云伊语气冷冷的，终是露出几分一家主母的气势，“不说现在，就是王爷真的称帝，我也不会住进去。”
“姐姐何必呢，咱们是要跟着王爷过一辈子的，皇后娘娘对我们是好，可她都已经死了，姐姐又何须顾忌这么多？”琳琅显然不屑，“即便是活着，也没法子，是世道要变，我只知道，王爷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王爷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不如，你来做皇后。”云伊语气冰冷，“既然你那么听王爷的话，我也省心了。”
屋子里静了会儿，不知琳琅为何不说话，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猜不到她的心思，好半天才说：“姐姐您别和王爷拧着了，走到这一步王爷就容易吗？虽然这样的事是说不过去，但皇上如今也没了，已经没得挽回了。王爷够迁就您的了，但凡您跟他开口，但凡您说一句，恐怕就是要赦免了常家的罪过，王爷也不会犹豫。您却说要我做皇后的话，就是我有这个野心，也怕做不了半天就叫人轰下来。”
云伊忽然说：“琳琅，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你掉到井里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还记得吗？”
琳琅的语气很奇怪，仿佛憋着每一个字说：“都那么多年了，哪里还记得什么。”
“王爷知道吧？你不是说只对王爷说了吗？”云伊又问，许是方才常氏的话刺激了云伊，又或者琳琅的忘恩负义之举让她恼怒，突然这就翻起旧账，不论如何她才是一家主母，琳琅终究是妾。
“姐姐怎么……想起这些了？都过去那么久了。”琳琅依旧支支吾吾，答非所问。
“或者我该去问我的姐姐，是不是问了她就什么都知道了？”云伊很强势，可琳琅也不轻易屈服，冷冷说着，“姐姐才生了孩子，最忌讳动心思，您该好好静养。要是真有不明白想知道的事儿，日后慢慢说也不迟，您万一有个好歹落下病，我可没法儿向王爷交代。”
“你当时就知道是我姐姐要杀你，为什么选择沉默装失忆？你明明可以站出来说明一切，好让皇后做主。”云伊恨道，“若当时就问罪了她，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会不一样。”
琳琅忽而高调：“姐姐的意思，难不成常家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怪我？难道您父亲和您姐姐做的那些事都是我一手促成的？这也太滑稽了，这样的话叫王爷听见，他也会笑话您的。”
听到这里，我翩然从密室的门出现，慢慢走向琳琅，看着惊恐万状的她说：“当初你之所以沉默，因为你知道救你的人是常云伊，只要你不供出常妃来，她必然不会再为难你，你要的是能长久在寰宥身边，只要能安然留在王府不再受到威胁，多加一个常云伊又如何。你大概自己也不记得，当日群芳入宫想要为寰宥选妃，你在院子里和其他宫女说过的话，偏不巧那一日叫我听见，你从来就厌恶云伊的存在，不是吗？”
“鬼……鬼……啊！”琳琅吓得朝后退，跌倒在地上，她已减了许多当日怀孕生产发胖的身量，如今颇有韵味的匀称苗条，早不在是当初那个的琳琅，而记忆里每一次见她，她都很不一样，想来这一段段人生，也真够精彩。
“娘娘不是鬼，你也不曾做亏心事，怕什么？”云伊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熬得脸色煞白，却也要在此刻拿出气场，喝斥着琳琅，“不许再叫了，更不许你到外头胡说。”
琳琅颤抖着，扶着桌椅慢慢爬起来，呆了半日才想起来向我行礼，又深深叩拜下去后，便伏地不起，哭着说：“娘娘……臣妾从来都没做过坏事，娘娘，臣妾只是心里不平衡，别的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你们要这样责备我怪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好好伺候王爷……”
我选一把椅子慢慢坐下，问她：“还有一件事，本宫也一直好奇，若是冤枉了你，你便哭几声也就罢了，若是真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计较，不过求心里一个明白。”
“娘娘……要问什么？”她从跪着变成瘫坐在地上，她大概忘记了如今她是即将称帝的男人的女人，本该轻视藐视我这个就将成为庶人的皇后，但自幼种在她心里的尊卑有别，让她在心虚惶恐的状态下，忘记了已赋予她的尊贵，说得不好听，大概就是奴性。
“当年那件事，要你继续瞒着的也是王爷，好歹你还是对王爷坦白了，而你家王爷他之所以也沉默，大概是想和皇上一起耐心等今天。”我说时看了看云伊，她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眸中目色微微暗沉。
我继续道：“那件事罢了，你也是受害者，可还有一件事。琳琅，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云伊这些年一直不能有身孕，是不是你造成的？”
琳琅的脸瞬间如石雕，惊恐的瞳眸里已写了答案，可她呆了好一阵，还是否认：“娘娘，您要屈死我吗？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王爷打理王府的事，什么累的烦的事都不让姐姐她做，她只是舒舒服服地做王妃，舒舒服服地和王爷在一起，娘娘，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