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晚自习,同学们都在做作业。我做完了作业,因为没有复习和预习的习惯,班上的课外书早已看完,指甲被修理得指甲皮都快没了,所以无事可做,开始左顾右盼。终于,让我发现了窗户上有一只蜘蛛,自此便引发了一段关于蜘蛛的感悟。
这是一只极普通的正在织网的蜘蛛。它没有五颜六色的伪装色,没有细腰或长肢,也没有很强的毒性。看着它我进入遐想:“它是怎么连接那几根主丝的,它是怎么量出近似圆的网的,它的血液里有什么古老动物的基因,它一共结了多少张网,它为什么是这种形态……”正想着,它已结好了网,威风凛凛地坐在网中央。这是一张多么完美而精巧的网啊!轻风拂过泛起如绸带一般的波浪。虽然轻盈,却网得住笨重的甲壳虫。
我向网上吹着气,端看那波浪。突然对准蜘蛛猛吹一口,它毫无预料地被吹下了网。我顿时愤恨自己:“为什么要干扰它的生活?完美的网,失去了它的主人,网住再多的飞虫又有什么用?”一种人去楼空的伤感袭上心头。窗户与地面相隔七八米,我告诉自己它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对着网发呆,一分钟后,一个黑点以极快的速度爬回了网中央。是它,就是它,我太惊喜了。原来它比我更能懂得后路的重要,在安逸的时候早已挂出一根丝以备不时之需!为了奖赏它,我捉了一只蚊子扔在网上。它快速奔过来,缠住蚊子,用丝包成团拖回网中央吸食。看它那饥饿的样子,我猛然为所有生物的吃饭问题担忧,同时也深刻体会了弱肉强食的残酷。那只无辜的蚊子死了都不知是怎么死的。而眼前,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用纸摁死这只蜘蛛,让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或者一只麻雀也能让它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而这只蜘蛛居然还在悠闲地完善它的网——虽然它知道每一秒都可能失去生命!我完全被这只蜘蛛为代表的所有生物的生存本能折服了。现在我甚至可以向它臣服,更别说有害它的念头了。
刚才它吃蚊子的残暴,丝毫不影响我对它的钦佩,因为没有哪种动物会因为怜惜某个生物而不会吃它,却宁愿饿死自己。这一切都是那么地简单明了,毫不掩饰。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看到这蜘蛛,谁不会为自己的虚伪感到心寒呢?他们在生理上比蜘蛛不知高级几百倍,但为人处世却远不及这只蜘蛛的十分之一。如果我是一只蜘蛛,我会毫不犹豫地吃蚊子,也会心甘情愿地被麻雀吃。
而天上却是另一个世界,到处是灯火辉煌的路标,时间分割为一道灿烂的光谱。他无比兴奋地从一道光跳到另一道光,每次都坚信落在了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具有伟大创造力的时代。
(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