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很快过去了。
李亨果然没有一点音讯,凌之不再纠结于这件事,只是在重新上班后的繁忙间隙,偶尔,还是会不经意的想起,因为手上那个指环变得越来越触目惊心了。
年后,各人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杜鹃杜雨两个人仍然是貌合神离,杜雨在公司还是位高权重的,杜鹃一点都没有限制他,凌之倒听说他和他那个真爱已经同居了,杜鹃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也找凌之倒过苦水,她是怕杜雨有了自己的孩子,从此就真的跟她毫无瓜葛了。凌之劝过她,既然同意离婚,就应该有这个思想准备,愿赌服输呗。
小米最近正在准备考托福,所以非常用功,这是她在学校的最后一学期,也忙着和要好的同学加固感情,因此只要有空,她都是和同学在一起。
凌丰拿到了他新房的钥匙,苦于没有装修的钱,整天唉声叹气的。凌之说他,你都有自己的房子了,还那么不满足,他反过来呛声凌之,说自己宁愿住外婆留下的这套旧房子。
凌之闻言冷笑:“我住这里都是寄人篱下,你还想住?”
凌丰不懂:“谁给你气受了吗?”
“我妈早就说了,这房子是她的,我们谁都别想。”
“她还真说得出啊,姐,你别往心里去,我妈就是刀子嘴,说什么她也不可能把你撵出去吧,再说了,这房子说到底,还是外婆的,她老人家去世之前可是说了的,你可以永远住在这里。”
“我也就仗着脸皮厚,因为我真的无处可去,但凡我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赖在这里。所以,你知足吧,有自己的窝比什么都强。”
凌丰理解凌之的难处,但也只能安慰她几句,他自己都一筹莫展的。
今年的春天来得好像特别早,三月刚过,楼上的桃树就发出了新芽,樱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一架的紫藤,纷纷抽出嫩绿的新叶,过去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外婆在打点,那时候种的花才叫多,每到春夏,楼顶上是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现在只剩了三分之一。从凌之记事起,外婆就和这些花草为伴,哪怕是住在东御街那个破旧的院子里,她家的房前屋后都种有各种各样的花草,阴暗的屋子里,常年不断的插着外婆摘下来的花枝,哪怕插花的容器可能只是一个用过的罐头瓶,那个破旧的小屋也因为有了这些绿色的点缀,变得生气勃勃。
凌之其实是没什么耐心的,尤其是种花弄草这些,可外婆走了以后,这些花草好像成了唯一和她老人家有联系的媒介了,只要看到它们,凌之就会想到外婆,还有那些一起度过的幸福时光。
浇水除草这些杂事,凌之一般隔天做一次,有时候自己忘了,小米就会帮着做,所以,那些花都不像以前长得那么好,只有墙角的那株桃花,自从她把外婆的骨灰埋在它底下以后,是一年比一年茂盛,花一年比一年开得艳,凌之心里认为是得了外婆的精魂。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大礼拜天的,会是谁呢。
“喂,韩冰啊,嗯,在家呢,什么?生了!等等啊,我马上过来!”
凌之扔下水壶,下楼抓起包就冲出门去。
她赶到医院,韩冰已经在病房里了,平时那么一个生龙活虎的美人,现在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色难看。
“预产期不是下下周吗?”凌之抓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韩冰虽然人躺下了,可声音依然是中气十足:“不小心摔了一下,早产了呗。”
“你要不要紧啊?”凌之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没事吧?”
“我没事,除了屁股疼。”
说她什么好呢,凌之叹气:“孩子呢?男孩女孩?医生怎么说?”
韩冰皱眉:“你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好不好?想累死我啊。”
“回答几个问题你就累死了,平日里不是气壮山河的吗?”
韩冰强忍着笑:“凌之,我特么被你骗惨了!你给我说,顺产不是很痛,完全可以忍住,忍得住个屁!万箭穿逼你知不知道?太特么痛了,我痛了半天,结果还得挨一刀,早知这样,我直接剖了多好。你这个骗子!”
可能只有产科病房,才是可以大声说笑的地方吧。两个人正笑得欢,韩冰的妈妈走了进来,凌之一见,忙打招呼。
“朱阿姨好。”
韩冰的妈妈朱慧芳,和范继红是同学,但是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凌之啊,你来了。”她笑着回应,一边走到韩冰的床前:“医生说,孩子呛了羊水,怕肺上感染,需要在保温箱里观察一阵。”
“严不严重?”韩冰有点紧张了。
“医生说,只是小问题,观察两天,应该没什么。”
韩冰这才松口气。
“男孩女孩?”凌之再问。
“女孩,跟我一样,赔钱货。”韩冰没好气的看她妈一眼。
朱慧芳赶忙争辩:“现在的女孩可不是赔钱货,你看你,多好啊。”她又转身对凌之说:“你看,韩冰她提前回来,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弄得我手忙脚乱的,她老公也是,自己老婆生孩子,不回来陪着,生意再大再重要,有老婆重要吗?”她虽然在抱怨,可口气却是炫耀。
凌之望向韩冰,韩冰赶紧对她摇了摇头,凌之只能赔笑。
后来趁她妈出去了,凌之才压低声音问她:“你还没有跟你妈说实话吗?”
韩冰直摇头:“跟她就说不清楚,算了吧,能瞒多久是多久。”
“接下来呢?这孩子怎么办?”
“等我休养生息得差不多了,我会去找那个王八蛋的,孩子他必须管。”
这话听得凌之心里发冷,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眼睛还没睁开呢,就成了一个筹码。
“算了,韩冰,那种男人,你就别去找他了,以你自己的能力,带大女儿没问题的。”
韩冰恨恨的说:“我可不能便宜了那个王八蛋,这么辛苦我才生了这个孩子,想甩掉我,休想。我才不要活得像你一样。”
凌之愕然:“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失败,对不对?”
韩冰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是不是,我想说,你一个人带大小米那么辛苦,我只是不愿意那么辛苦,凌之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我还真没觉得我有什么地方让人看不起的。”凌之冷着脸站起来:“韩冰,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跟你做朋友吗?因为你从不掩饰你心里真实的想法,你不知不觉就会说真话,不懂得拐弯。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走到门口,凌之又折回来,从包里拿出韩冰留给她的银行卡:“这个还给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韩冰也没有推辞,伸出手握住凌之的手腕。
“走了,明天来看你。”凌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