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翊本有些起伏的情绪在终于见到玖雅之后总算平静下来，端详她一会，只觉得她不像是和海诺大动干戈过，眉宇微微一松，银灰的瞳眸流露出内敛的光芒，他问道：“怎么在这里？”
玖雅一看他就莫名想起先前因为海诺的信口开河而时时走神被予翊发现的情景，脸庞隐约显现出一抹窘迫，但随即被她掩过去，把她和海诺所遭遇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坦白，末了道：“姜院长去处理谷底的事情，于是把我送出来了。”
予翊没想到在黑谷竟然还有女巫这一角色的存在，随即又想起蔓萝见到一尊石像后失态的情景，沉吟道：“这么说，姜院长是黑谷唯一存活的女巫，也是黑谷的守护者，我们的到来显然扰了她的清净。”才会把他们全遣出来。
乘羽诧异道：“这么说莫里真的还在谷底？”
玖雅点头：“莫里导师因为对濒死的守护精灵执念过重，又和守护精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姜院长把他留下了。”
乘羽好奇地凑近玖雅，忽然又被予翊瞪了回去，撇嘴道：“照这么看，姜院长是有能力让那只守护精灵‘起死回生’了。虽然我不大喜欢莫里，不过想想他似乎也挺可怜，走投无路……”
予翊忽然道：“不会。”
乘羽愣了愣：“不会什么？”
“——不会救她，也没能力救她。”玖雅沉默片刻淡淡地重复姜院长临走前的话语，“‘守护精灵是蔓萝华艰辛孕育的子女，她的根、她的枝叶、她的生命，只属于她的出生地。’那只守护精灵从离开她的故土开始就注定衰败的命运了，她自己清楚，却不曾想过解决的办法，为什么？因为她舍不得已经拥有的。而且姜院长已经不再年轻了。”
年老的躯体如何承载她鼎盛的能力，只能像个过渡膨胀的气球，外皮支撑不住，开始点点泄漏。
姜院长也老了。
玖雅试图回想姜院长的苍颜白发，却发觉自己的记忆已经逐渐模糊。
果然——就连她也要抹去么。
她忽然想起姜院长和她谈起的一个人。
“清和是我唯一收下的徒弟，”姜院长苍老的容颜流露出清晰的怀念与惆怅，“他很有天赋，也很努力，甚至为人温和包容，我一直都以他为荣，原想着他能在空间魔法史上落下最辉煌的一笔，甚至想着在他功成名就之后，将黑谷的使命托付给他，命运却给了我第一个巴掌。”
姜院长侧脸看着她，眉眼温柔间夹杂着隐晦的寒凉。
随即她彻底温柔下来，含笑道：“原以为我会在此孤独终老，却不想还有惊喜带给我。”
“到出口了。”予翊忽然道，看向玖雅，“我们回去吧。”
玖雅回过神，刹那脑海一空，只觉得方才似乎在回想什么画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嗯，我们回去。”
她回头看了眼黑谷，只见茫茫当空一锥形山谷直上云霄，半腰树木葱茏，仿佛一条绿腰带，幽静的空谷之音仿佛可以穿过空气徐徐传入她的耳际。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其中还有她过世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