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猷扯了扯唇角，他的声线本该低低柔柔，饱含阴戾，只是如今早已面目全非，就连他也不认得自己了：“或许是觉得这里最危险也最有意思。让我找到存在的意义。”
存在的意义？蓝家主失笑，竟没想到从前那个以杀戮为生命的“屠手”居然还会提及寻不到存在的意义——但他到底没将此说出口，只是刻画着深刻纹路的眼尾轻微眯起，勾勒出一抹看似温和有度的笑意，端的一看恰似严肃却慈爱的中年学者。
但蓝猷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蓝家主楚楚衣冠包裹下的是怎样一颗焦黑的心，他比谁都要一目了然。谁让他是这衣冠禽兽的亲弟弟？
不屑地哼了声，蓝猷道：“别笑我，蓝云旗，你又好到哪里去，除了一身甩不掉的情债就是焦头烂额的宗族破事，当初被选作家主的时候不是还拼命反抗的么？现在倒成了头茹毛饮血的狼。”
他年少时的杀戮戾气已经深存于灵魂，言语举止间总无意识表现出来。蓝猷说得毫无忌讳，肆无忌惮的模样令蓝家主颇为无奈，看来游历几年也没改变他的根本，却让人觉得熟悉。
蓝家主笑叹：“你还是没变。”
无论是模样还是心态，一点变化也没有。蓝家主温和地看着自家弟弟依旧年轻如初的面容，眉眼间的笑意仿佛曾经温润如玉的兄长纵容他的任性时流露出的无奈宠溺。
“没有人是不会变的。”蓝猷冷漠地道破这个事实，“除了木头人，但木头也会腐烂，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蓝家主笑笑。
“我就想问你——大殿下的事情是不是你的手笔？”蓝猷忽然话锋一转，将被蓝家主转移的正题转回正轨。他本就无心想和所谓的“兄长”拉什么家常念什么旧——他才不是那种会感怀的诗人。
蓝家主意外地挑起了眉梢。他眉飞入鬓，眉线浓重锋锐，这一挑便平白挑出了领导者的严厉气质：“大殿下的什么事情？”
蓝猷嗤笑：“别跟我装傻，我没心思和你聊东说西，你说，大殿下状况越来越严重，是不是你派人下手的。”
蓝家主无奈地说：“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大殿下现在和我们蓝家的未来休戚相关，我怎么可能会想到对他动手？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蓝猷冷哼一声，“好处不是看得见么，蓝家现在几乎权倾朝野，如若大殿下彻底与二殿下决裂，乖乖听命于你，做个傀儡岂不是等于掌控了整个羽族王室的未来？”
他还真的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若无旁人的模样光看着就觉得气人，但蓝家主却仿佛听不明白，眼神像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虽然在皮囊上的确如此：“正如你所说，我更不可能‘艺高人胆大’，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名誉，你可曾见过我这么做过？”他无奈地说，“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事情，先回蓝家一趟吧。那些孩子都挺想你的。”
“别忘了你还是个有家室的人。”
蓝猷呼吸一顿，刹那忆起那些破碎不堪的蹉跎岁月，他蓦然阴沉下脸色，一言不发地提前离开。
蓝家主笑笑，跟着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