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这是在哪里?”燕眉悠悠醒转,见得一轮圆月高悬中天,已然入夜许久了。她勉力坐起,只觉腹中饥馁难当。今夜月光皎洁异常,并不见一朵乌云遮蔽,本是甄赏的好时节。可这片荒土经此一照,只显出一片惨白之色,天地交相辉映,顿成一股死寂景象。
“这是什么地方?”燕眉取出地图仔细比对,看了半天却始终不得要领。欲要回去,身上伤势不轻,想到那只黑虎的残暴勇猛,也只有打消念头。如果前进的话……
“那只黑虎宁可放过我也不肯踏足此地,可见前路定是有它忌惮的东西,这等险地,怎么能去呢?”
正在烦恼踌躇之际,眼角处突然瞥到一抹红光。燕眉吃了一惊,细细看去,这抹红光正从草原腹地而来。光芒勃勃跃动,犹如火焰一般。她呆呆瞧了一阵,突然笑道:“是了,我可糊涂了。林间猛兽多惧火光,那黑虎想来也是同样。这么说,那里有人?”
想到此行目的,燕眉精神一振。她强打精神,就这么向着那抹红光迤逦而去了。
“啪!”步凡尘狠狠拍开一条急速蹿来的毒蛇,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靠着大树缓缓坐倒,轻轻解开紧箍的领口。月白色的内衬之内,紫红的经脉如毒蛇般蜿蜒而上,已然爬到锁骨附近。他默然良久,从腰间摸索出一枚丹丸,囫囵服下。
“呕!”他突然跪倒在地,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周遭毒物猛兽本已在先前吃足了苦头,现在见得大敌冷汗涟涟,抽搐不止。不由都起了心思。正在跃跃欲试之际,“哇”的一声,步凡尘口中喷血,已然委顿在地。
“窸窸窣窣”一阵声响过后,也不知先前多少觊觎之物全都跑的一干二净了。林间突然泛起一股恶臭难闻的气味。步凡尘面上痛色稍减,看了看已然褪到胸口的紫红经脉,面上忧色一现即逝。他轻轻系好领口,扶着树身缓缓站起。
“嗯?”手中突起异感。他看了看树身上深嵌的三道爪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飘然向北去了。树下洇成黑红色的泥土之上,大蓬紫红色的血块正缓缓散发出先前的腐臭之气……
“啊!这,这是什么地方!”燕眉一路蹭蹭挨挨,终于看清此物原貌,不由惊呼起来。
目中所见是一座巍峨恢弘的大殿,大殿气质古朴雄浑,底层石阶造作方整,形制统一。殿中廊柱各有刻绘之物,多是一些不知名号的山精海怪。整座大殿通体散射出逼人的红光,内里不时透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咕噜噜”燕眉面上稍稍一红,顾不得许多,径向大殿行去。
到得里间,只见正中摆有一张巨大的云案,案上遍布珍馐佳酿,香气自是从此而出。燕眉欣喜至极,放下架子开怀大嚼。只觉口舌之间肉质松软,酒水醇香。竟是从未尝过的美味。不由更是食欲大增,一时间云案之上杯盘狼藉。
“哦!好饱好饱。”燕眉满足的叹了口气,看着云案之上剩余菜肴,不由咂了咂舌:“吃了这么多,竟然还有九成左右没曾动过,怎么,这里是要开宴会么?”她看了看周遭景致,犹疑道:“看来好像不是这样,这里阴森森的,没有多少人气,这么说,是座神殿?”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云案之上的佳肴:“如果是祭品的话,不觉得太多了么?”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她索性在大殿之中来回乱转。这一转,才发现整座大殿的不凡之处。整座大殿红光四射却不见灯烛之物,广阔的殿中遍布各种各样的廊柱,这些廊柱质地透明光洁,先前所见的那些刻绘尽都位于廊柱中央,也不知是如何刻入的。若用不同角度去看,同一刻绘神情却又不一而足。燕眉越瞧越是心惊,索性去找光源所在。不多时,找到了一扇精光四射的大门,其所透出的光亮远较他物为最。燕眉想了又想,终究咬了咬牙,奋力推开了它……
“她曾在这里逗留过……”步凡尘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血渍:“受了伤,并不太严重。唔……”步凡尘眯起双眼,看向远方突然暴涨的红光:“在那里么?”
“谁!”长虹电射而出,“噗”的一声扎入白地之中。
“没有人?”他上前拔出长虹,剑尖处微有潮湿之感“刚才明明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啊……算了,燕姑娘安危要紧,我还是快些过去吧。”步凡尘飘忽而去,白地腐肉般的创口处,突然涌出一道淡淡的血线……
“哇!好……漂亮!”燕眉四处张望,不由大为赞叹。大门之后,竟是一道蜿蜒而下的环形石阶。两旁石壁五光十色,雕塑风格迥然一变,尽是以人物刻画为主。
“啊!我认得它,这是毘沙门天!”燕眉欢呼道。这尊石雕面目慈和,左手卧有一只银鼠,右手持着一柄赤红宝幡。望来威武间又见亲近。“是财神呐!”燕眉喃喃道。不知不觉间已然拾级而下。一路上罗汉伽蓝诸天依次而列,所见人物大多肢体残缺,看其创口色泽颇新,想来定是上一批人见财起意,生扳硬拗下来的。
“这群势利小人!”燕眉愤愤不平道:“怪了,怎么都是一些佛教人物啊!有的还没有见过。”燕眉看向一尊三头六臂的石雕,瞧了半天,喃喃道:“哪吒?不像呐!”说完蹦蹦跳跳间,已然离它远去了。
“光亮,是不是暗淡一些了……”燕眉嘀咕道。此时甬道间亮色渐渐转深,所见人物面色也由祥和转为严肃。燕眉心里打鼓,不由得把脚步放轻了些。愈往下走,石雕所散发的光亮便越发深沉,到了三百来级的时候,色泽已尽数转为幽蓝墨绿之色。燕眉脚步慢了下来。看着两侧面目嗔恨,手中宝器幽光大做的石雕,不由停下了脚步:“好像不太妙啊!要不然,回去吧。”
“哒!”寂静无比的甬道间突然回响起脚步声。燕眉心脏骤然缩紧,听这脚步声从上方传来,轻缓稳定,仿如勾魂无常缓缓来迫。燕眉不禁浑身打颤:“谁,是谁!”语声低微颤抖犹如风中残烛,就连自己都听不太真切。燕眉顾不得许多,疾步往下方跑去。
“哒,哒哒。”上方脚步声似乎感到了猎物所在,步伐突然变得绵密起来。燕眉想起独角黑虎,一时慌不择路。突然失足,狼狈的滚了下去。
“砰!”到底了。燕眉周身疼痛不已,捂住渗出血的左臂战战兢兢的站起。此地已再无丝毫光亮,怪哉却能将这镇守第三道大门的神灵看的清清楚楚。此神面相忿怒至极,熊熊业火负于其背。看他端坐磐石,左手执索,右手持剑。正是佛经中降服妖魔的不动明王!
“救!救我!”燕眉向着明王哀声告饶。明王却啮住上唇,露出了一副漠然的姿态。似在叫她速速离去。
“救我!救救我呀!”燕眉连连叩首,见得明王无动于衷,终于流下泪来。这些日子出生入死,担惊受怕。精神就如一根绷到极点的弦。
“终于,终于……”在此时此地她听到了它断裂的声音。
“嘿,嘿嘿……”燕眉突然立起,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急促,当此之际,她突然破涕而笑:“哈哈,是了,你不过是块烂石头而已,又怎么救我呀!既然佛救不了我……”
“就要让它来呀!”燕眉奋力推开了这地底深处的第三道门!
“叽!”一阵急促尖锐的声音响起,门内的主人终于醒了,它要这不速之客为打扰它的美梦付出代价!
“燕眉!”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停下了。步凡尘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大喝道。
“步公子……”燕眉转过头来,呆呆的看着他。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印象之中,他永远是从容不迫,笑退劲敌的啊。可现在,他却乱发覆面,眼眶湿红。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呢?啊,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截铁塔般的触手已然从自己的腰间穿梭而过。
“这样啊……”她幽幽的看向他,嘴角鲜血汩汩而出。一个笑容,如夜百合般悄悄绽放开来。“我可能,做错事了!”
“不!”血雨挥洒间,燕眉被重重摔在石壁之上。黑色触手矫夭飞腾,一时打的四周石屑四溅。步凡尘紧咬钢牙,一把抄起昏迷不醒的燕眉,三步并作两步向上急速逃去。
“利未安森!是利未安森啊!”不知名之处,众人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走,仿佛末日来袭。
“利未安森又醒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血气,它是感到了血气才苏醒过来的!一定是有人去侵扰了它!”
“抓住这个人,我们只要把他献祭给利未安森,就一定能平息君王的愤怒!”
“安静!安静!”一名八尺虬髯大汉突然喝到。看他帐篷位于众人中间,想来就是此间首领了。
“千军,你看……”
“看来,是有不知死活的外人误闯神殿了。”虬髯大汉冷冷笑道:“老规矩。焦冲!速速点齐二十个好手。此次我定要生擒这厮,进献给布拉德大君。君王嗜好生食,想来定能原宥我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