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尖利的风声满蕴着着恼的呼号,饱受蹂躏的山谷此刻正坦率的露出一身疮痍。正中最新最大的裂创处,氤氲的云气蒸腾弥漫,妄图填塞住无处不在的伤痛。
“叮咚嘀嗒”。是滴水的声音。生命琤瑽的激响一举打破了难言的死寂。云气仿佛受了惊吓般四散逃开,悄悄的遁入石缝之中,好奇的打量着突然闯入眼帘的两位不速之客。
“咳,咳咳咳。”烟气入肺,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火热。步凡尘不着痕迹的擦掉嘴角的殷红,四顾打量着遽变的环境。丈许方圆的齑粉之上,璀璨坚实的金精此刻已化成一滩墨绿的汁液,无力地瘫散开来,一如远处石壁上淅淅沥沥流下的铁汁。
恶风猝起。步凡尘眉角一挑,已辨出来袭之物。可他并无任何动作,了然的面上,悲悯一闪而逝。
“嗵”胸口正中开碑裂石的一掌,步凡尘不由得踉跄退后几步。面肌抽动下,适才隐去的殷红又露出头来。
“为什么不还手?”面色忿恚的任勇一把揪住步凡尘的前襟,厉声喝问道:“惭愧吗?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痛苦的感觉。”步凡尘静静地看着他:“不同的是,我习惯了,而你没有。”
“少胡扯!”任勇额上的青筋已被怒火熔的扭曲变形,目中凶光闪动:“习惯了?看来你早就做好牺牲我的准备了吧。与其如此,不如......”巨力之下,步凡尘顿感呼吸不畅。就在堪堪窒息之际,任勇忽然感到眼前一花,高大的身躯已重重飞跌出去。
“好啊,终于要动手了么?很好......”任勇回头看去,话声顿时一滞。原先二人所在之处已被一条巨大的口腕倾轧而过,步凡尘却不见了踪影。
“难道,他是为了救我?”任勇呆呆看着腕足上足有碗口大小的孔隙中不时翕动的尖刺,咬了咬牙,慢慢的走了过去......
“唰”后颈处忽有一股大力传来,任勇不由自已飞了起来。正待放声惨叫,一只手掌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
“你过去做什么?别惊动了它。”步凡尘左手拎着他的衣领,右手的‘长虹’已深深没入山石之中。山石仿佛不堪重负,裂口隐有扩散之势。
“抱住它!”步凡尘将他扔向不远处一根突出的石笋,任勇连忙紧紧抱住。碰撞下滚落的碎石有几颗掉落在口腕之上,硕大的触手立时神经质的支起身来。张紧的姿态传输着巨大的蛮力,撼动的整个山峪都颤了起来。
“它马上就要破壁而出了。”看着周遭愈来愈大蛛网般经纬纵横的裂隙,一把抓住任勇远飖而去。
“轰隆隆”天崩地裂的巨响声中,乱石纷飞如雨。几条矫夭飞舞的触手仿佛行空游龙一般捭阖恣肆,尽情宣泄着长久蛰伏的郁气。利未安森,沉睡万年的妖物终于在二人面前露出了它的真容。
青黑一色,十丈方圆。角质的鳞甲之下,贲起的筋肉彰显着它莫大的威能。伞状的躯体上密布造型各异的奇眼,八条通天玉柱般的触手有一只短了好大一截,想来是步凡尘曾经斩断的缘故。巨伟的身躯配上其后刺目慑人的红光,隐然有君临天下之势。
“你在看什么?”任勇当此剧变,注意力却全然不在利未安森身上。步凡尘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不由得也气色一凛。
波涛汹涌的血海随着利未安森的脱出急剧消退,露出沉浸许久的海沟深壑。周遭峭石上挂着层层叠叠的灰白陈骨,一眼扫去,除了人形还有许多狮虎一类甚或奇形怪状的生物骨骼,想来便是以往的牲祭之物。
“它,它大起来了!”步凡尘稍稍一愕,回头看去,利未安森本已硕大的躯体仍在不断的膨胀,原本青黑的躯体发出暗红的亮光,隐隐能看到其中翻涌不休的液体。
“血海!”灵光闪动,步凡尘来不及多说,慌忙向着门后的血海奔去。果不其然,断崖边上搭有无数细小的丝状突触,丝丝缕缕的细小血丝正源源不断的顺着突触汇向利未安森本体。青芒闪动,石屑纷飞。”噗嗤“无数突触断口处喷出鲜红的精血,另一截无力的坠了下去。
“叽!”腥风袭来,步凡尘轻轻避开,飘回任勇身边。利未安森一击不中,八条口腕立时交舞翻飞,打的四壁毁烂不堪。
“没有错。”步凡尘惋惜道:“良机稍纵即逝。利未安森初现之时最是虚弱,如今吸取了部分精血,已然恢复了一些实力。所幸亡羊补牢。看它状况,离全盛时期显然相差甚远......”
“那还不快解决它?”
“别急。”他拉住蠢蠢欲动的任勇:“它正值暴怒之际,此时应战,得不偿失。我们就躲在这个死角,慢慢消耗它的精力,也好看看它还有什么手段。”
“好,就照你说的办。”
二人耐心待了一阵,场中渐渐悄无声息。“噗嗤”泄气的声音响起,看着步凡尘蹙紧双眉的嫌恶神情,任勇黑脸一红,低声道:“怎么?话说在前头,可不是我放的......”
“我知道。”步凡尘探头向外一瞧,赶忙缩回头来。任勇看他变了脸色,心下好奇,也探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偌大的躯体上,利未安森百十来只眼睛正在警惕的监视着四周动静,无穷无尽的紫烟正从一条腕足孔洞处悄悄喷出,紫烟随着气流四处漫溢,所过之处,碎石成粉。端的是剧毒无比。
“别看了,小心被发现。”步凡尘拉回任勇,苦笑道:“这怪物好精明,这是在藉着毒烟逼我们自动现身呐。另外几条腕足不知又藏着什么古怪。邢千军说的没错,它远比我们想象中强大得多。看来对付它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呐!”
“我出去吸引它的注意,你趁机找个安全所在,之后......之后你就自由了。”
不待任勇回答,步凡尘身化疾风,瞬间便冲了出去。任勇复杂的看着那道淹没在黑色口腕下的身影,在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