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虞卿兴趣盎然地四处看着说:“我就喜欢这样老旧的东西,你看这原木地板颜色沉郁多有味道,虽然磨损了很多,但是很有历史的沧桑感,这些家具也很好,如果换了新式的就没意思了,好,好啊。”
邹家恪笑着说:“看来倪总喜欢有历史的老东西,那么你一定喜欢收藏啦。”
倪虞卿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邹总看出来了?我是喜欢这些东西,古玩字画玉器服饰,尤其对历代遗留下来的家具最感兴趣,只要发现,再贵我也买下来。我在乡下有一套一千多平米的大房子,还有个大院子,里面全部摆着我收集购买来的最好的古旧家具,还有明代的鱼缸宋代的石雕,还有汉代的碑刻瓦当。有时候我一个人待在那里一待就是一天,哪里也不想去只想静静地待在那里,和那些有灵性的古旧家具在一起让我沉醉啊,看着它们就好像回到了远古时代,似乎能和古人交流,感受他们当时的氛围,也是一种很独特的享受啊,要知道我们的老祖先可是很厉害的啊。”
邹家恪笑着说:“让你说得我也动心了,如果再有几个小姑娘穿着古代的衣服,走来走去地端水倒茶,那就更完美了,哪天让我也领会一下那种境界。”
“哎呀邹总啊,咱俩想到一块去了,有时候我在想,这些好东西我一个人独享是不是太自私了,毕竟是先人留下来的东西,只是被我收集来了,也只不过是暂时保管而已,应该让大家都能有机会欣赏到我们祖先的智慧和生活方式,所以我打算用这些东西办个博物馆,再招些人来还原一下当时的生活场景,让大家在这里能够回到以前,体味一下真正的中国文化和韵味,你说我这个想法好不好啊邹总?”
邹家恪连连点头说:“好主意,不过这个博物馆不能建在乡下,应该建在一个有文化底蕴的城市里,投资也不会少啊,不过你财大气粗这不是问题。你弄好我会第一个去的,现在那样的东西已经很少了,你能弄到那么多真是不简单啊,一下子能看到那么多古家具,想一想都让人激动。”
“那就说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咱们一起去和它们来个亲密接触,我那院子里有盆景竹子还有几棵白玉兰树,这几天就要开花了,到时候我让音乐学院的肖老师带着古琴来一趟,让她给你演奏几首古乐,保证让你乐不思蜀。”
“再泡上一壶好茶,别再诱惑我了倪总,再说我就坐不住了。”邹家恪风趣地说了一句,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说笑完,邹家恪对倪虞卿说:“你今天来不会是为了和我谈论你的古家具的吧,钱董事长和我说你有事找我?”
倪虞卿笑着说:“人生就是这么无奈,憧憬完老祖宗的好东西,现在也该回到无趣的现实中了。邹总啊,今天见了你我很高兴,有话我就直接说不拐弯抹角了,我想和你谈一谈泰兴矿业上市的事。”
邹家恪一听,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倪虞卿,好家伙,这人的胃口也太大了,才收购完蓝世广的股份,马上就想把企业上市,倪虞卿的魄力让邹家恪大开眼界。
“倪总啊,能够上市当然好,但是企业上市是有门槛的,必须是开业三年以上,并且三年能够连续盈利的股份有限责任公司才有资格上市啊。”
倪虞卿笑了,“我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还有一条是这样规定的,原国有企业依法改建成立的股份制企业也可以申请上市,再就是零六年新公司法颁布以后组建成立的,主要发起人为国有大中型企业的,开业以及盈利时间可以连续计算。泰兴矿业的大股东是泰岳集团,正好符合这些条件,这就是我为什么提出上市的理由。”
邹家恪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倪虞卿为什么花这么大的代价收购蓝世广的股份,他不是看上了泰兴矿业的煤炭,而是看上了泰兴有可能上市的潜在资源,还有大股东泰岳集团的国有公司背景,泰兴只要能够上市,倪虞卿三个亿的投入就会变成十几甚至几十亿的资产,这种财富神话目前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倪虞卿也想成就这个梦想。
倪虞卿大概看出来邹家恪此时的心理,他温和地笑笑说:“我今天只是和邹总简单探讨一下这个事,如果真的实施起来就是个烦琐的系统工程,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从事这项工作,时间上大概也得一年到两年时间。当然,泰兴能够上市,对你们集团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是咱们双方共赢的盛举,应该努力把它促成。”
邹家恪放下手里的茶杯说:“既然是一件好事,那么我们就没理由不干。只是倪总你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泰岳集团是有很长的历史了,但是近几年几乎年年亏损,完全是靠上级部门的照顾才维持到今天,自我上任以来,通过一系列的措施和决策,泰岳总算是有了很大的起色,但是也仅仅是暂时解决了吃饭问题,距离三年连续盈利是有差距的,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这一条达不到也是不行的。”
倪虞卿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邹家恪,似乎是想看出邹家恪此时的真实心思,听了邹家恪的话他淡淡一笑,“邹总啊,这些都不是问题,你看看现在上市的企业,很多都在伪造财务报表虚增盈利,其实都是连年亏损的,不是都经过包装照样上市了,就是已经上市的公司,规定三年连续亏损就得退市,可是有几家退的?所以在中国并不完全是凭规矩办事的,企业要想快速发展,就不能拘泥于这些东西,没有灵活性就寸步难行啊。”
“你的意思是让泰岳伪造一份三年连续盈利的财务报表,创造条件让泰兴上市,是这个意思吗?”
倪虞卿不动声色地说:“这事对你邹总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只不过你个人要承担一点道义上的责任,良心上也会不安的,但是这些与公司今后的发展相比,也就算不了什么,完全值得这样做。泰岳今年肯定是盈利的,至于前几年有没有利润有什么关系呢,谁还去关心那些事,就算有机构来查也有办法应付。”
倪虞卿见邹家恪沉思着不说话,又说了一句打动了邹家恪的话,“我知道邹总领导这个企业也有很多苦楚,国营企业固有的通病不是哪个人能够解决的,有它自身无法解决的问题。但是通过股份制改造,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再加上上市公司规范化管理,是解决泰岳眼下问题唯一能走通的路,现在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邹总何乐而不为呢?”
邹家恪连连点头说:“你说得对,这也是一直在困扰着我的问题。”
倪虞卿见邹家恪仍不明确表态,就压低嗓音说了一句很关键的话,这句话让邹家恪彻底打消了顾虑,表示他会全力以赴支持泰兴上市,并且全力配合倪虞卿。倪虞卿高兴地端起茶杯说:“和邹总合作是个享受的过程啊,今天没时间了,改天我专门宴请你庆祝一下,我们就以茶代酒庆贺泰兴上市吧。”
倪虞卿走后邹家恪心情仍很激动,这个老辣的生意人知道他的弱项,关键时刻出的牌让邹家恪无法选择只能接受。倪虞卿告诉他,他和省委书记顾振华是同乡,而且是很好的朋友,他知道邹家恪正在角逐建设厅长的位子,倪虞卿表示,他会尽快找机会让邹家恪与顾振华见一面,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他会尽全力在这件事上帮忙的。
不出邹家恪所料,儿子邹帆终于碰得头破血流地回来了,几个月前他与朋友在哈萨克斯坦投资五百万建了一家水泥厂,为了以后经营方便起见就找了个当地的一位农场主一起合作,因为邹帆的朋友瞒着邹帆有欺诈行为,用旧机器设备冒充新设备被哈方老板发现,结果导致哈方翻脸不认人,对方掏出枪来恐吓他们,人也差点没回来,所有的投资血本无归。
祸不单行,邹帆从新疆回到丰原后,他与朋友丁磊合伙的丰原夜总会也出了事,丁磊为了一个在夜总会当大堂经理的漂亮姑娘,得罪了丰原最有势力的一个流氓,丁磊被他们暗算,让几个流氓地痞捅了六刀,因为是晚上发生的事,地点又很偏僻,没有人发现受伤倒在树沟里的丁磊,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丁磊已经流血过多死亡了,夜总会也被警方查封。
邹家恪看着心灰意懒精疲力竭的儿子非常心疼,也有些心酸,在妻子周华近乎于威逼的请求下,他马上给丰原市公安局局长张耀东打了个电话,把儿子的情况说了一下,说到动情处情绪竟然差点失控。
张耀东知道邹家恪与洪天放之间的关系,所以邹家恪说完他也不敢怠慢,“你放心邹总,夜总会的事下面已经向我汇报了,之所以查封是因为有人告状说夜总会里有卖淫活动,也不是什么大事邹总放心吧,我这就让他们撤销查封,让夜总会马上开业。至于丁磊被杀的事,局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侦破此案,有什么进展我会给你通气的。”
邹家恪感激地说:“谢谢你了张局长,儿子的事不管又不行,改天我请你喝酒再专门道谢。”
对于父亲及时主动的帮助邹帆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连句谢谢之类的话也没有说。过了几天,心灰意懒的邹帆以一百万的价格把夜总会转让出去,又把他持有很长时间的两千手中小板股票全部抛掉,然后给他以前在深圳外资公司一块工作的同事,现在已经回美国的丹尼尔打了个电话,他想接受丹尼尔的邀请去美国公司工作,请他在美国帮助申请L1签证,他要带着小白一起去美国,为了能够达到这一目的,邹帆和小白领了结婚证,并且征询母亲周华的意见,如果她愿意,邹帆把那面安顿好以后,母亲也可以来美国和他们团聚。
当邹帆把自己的这一决定告诉邹家恪的时候,邹家恪的心情是很复杂也很凄凉的,理智上他认为邹帆这样做是对的,以邹帆这种性格和为人处世方式在国内只会处处碰壁,所以还是出去换个环境比较好,也许出去以后他的生活就会发生改变走上正轨,毕竟他已经和小白姑娘领了结婚证不是一个人了,邹帆也会担起做丈夫的责任,而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四处游荡,这也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但理智归理智,感情上他还是希望一家人不要分开,儿子出去后几年之内恐怕难以见面,周华也态度坚决地要跟儿子一起去,这个家马上就要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他一下子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内心的感伤是不言而喻的,但是他知道这个结果是不会改变的,是这么长时间各种事情矛盾日积月累的结果,也是他自酿的苦酒。
正在邹家恪陷入即将与家人分离的痛苦之中时,他接到了林厅长的电话,窦厅长病逝了,省委组织部已经把候选人报到顾振华那里,这几天省委要开常委会,决定谁来继任建设厅厅长以及讨论另外几个部门的人事调整。据林厅长得到的消息,邹家恪因为有国有大公司工作的经历,所以在几个候选人中是有优势的,他让邹家恪马上来省城一趟,他建议邹家恪再去找找洪天放,最后再做做工作,顺便打探一下消息。他也去找找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刘铭,如果省委这边没问题,人大那边就更保险了,只需要等人大开会任命就是了。
邹家恪接完林厅长的电话情绪马上亢奋起来,他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接他,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省城。
在省城与洪天放会过面,经过一番交谈,邹家恪的心情就完全放松了,这时候他接到了倪虞卿的电话,邀请邹家恪去他的蕴古斋欣赏他收藏的家具,如果他愿意,可以在那里住几天,蕴古斋有几间套房很舒适,环境优雅安静没有人打扰,是个静心养神的好地方。
倪虞卿没有食言,前些日子他带着邹家恪直接去了顾振华的家里,以私人名义很自然地介绍他们俩认识了,顾振华对邹家恪印象很好,两人愉快地交谈了一会儿,为了不打扰领导休息,待了一个多小时就告辞出来了,但是邹家恪明白,这一个小时怕是比任何大量的工作都管用。对倪虞卿的全力帮助他也很感激,在旁人看来难度很大的事情,在倪虞卿面前却是轻而易举的事,不得不让邹家恪大发感慨。
邹家恪因为心情好就满口答应了,他对倪虞卿说要带个朋友一起去,倪虞卿以为他要带夫人出来散心,就高兴地连说欢迎,他巴不得邹家恪能带夫人一起来,他知道一旦能与家人接触上,就很容易建立起很亲密的关系,这比场面上的应酬交往效果好,而且速度快,只要能和这位总经理建立起全面的私人关系,他与大股东之间就能很好地合作。
谁知道蓝世广的电话又来了,也许是从洪天放那儿知道了邹家恪在省城,死活要招呼一下邹家恪,怎么推脱都不行,让邹家恪不胜其烦。邹家恪没办法只好说:“老蓝我真的有点私事需要出去几天,等我回来咱们再聚好不好?”
蓝世广嬉笑着说:“你马上就要当厅长了,建设厅正好主管我们这个行业,以后还得你邹总,不对,应该是邹厅长多多关照啊。”
邹家恪也用玩笑口吻说:“你封的官不算数,只有人大的任命书下来才靠谱啊。”
蓝世广嘴里发着牢骚:“真佩服你们这些当官的,你和洪天放一样,都特能沉住气,这个境界我是望尘莫及啊,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直来直去,这样累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