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珊，你若是想哭，就哭、”云景这人虽然不着调，但是向来心软，夜阑珊有时候会想，这或者就是云景最大的优点了。
“为什么要哭？”夜阑珊自己将头上的盖头拿在手中把玩，大红色的盖头看上去尤为刺眼，她是想哭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哭不出来。
“姑娘，我觉得云世子说的对，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这样，我觉得很难受。”青儿算是比较了解夜阑珊的。她这样的时候，才会觉得更加的伤心。
“青儿，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么？”
“你说，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泪是留给弱者的，这些话，我都记得，可是……”有时候就是需要发泄的啊。
“你们别劝我了，我其实没有那么难过。”夜阑珊咧开嘴唇想笑，可是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青儿现在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曾经说过王爷是她见过最好的人这样的话她恨不得将她塞回去，可是，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挽回不了。
“我一直都知道夙岚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人，所以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难过，我只是恨我自己，不该瞎了一次之后还继续瞎第二次，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跟我自己有很大的关系，青儿，你说我为什么就是学不乖呢？”
青儿咬唇，这样的话，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云景皱眉，不太听得懂夜阑珊的话，什么叫做瞎了一次还瞎了第二次？
“云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夜阑珊将盖头丢掉，那边刚好响起一拜天地的声音，手中一晃，盖头就直接掉在了火盆里，瞬间就被燃烧了。
本来这个季节是不该出现火的，但是早晨的时候夜阑珊突然就觉得有些冷，管家吩咐人送来的，没想到，饶了一圈回来之后，这火居然还烧着。
她伸手，想去捡起来，手上立马就起了一个泡，疼得她滋了一声立马就收回来，青儿心疼的帮她包扎，她却恍然未觉。
“咱们不是朋友么。”云景看着她，突然就想起了曾经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话，书上说，“女人真正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她不哭的时候其实比哭更要可怕。”他突然就觉得心疼。
“朋友？”夜阑珊噬笑，玄奕说他们是朋友，却在利益面前选择牺牲了她，甚至不惜刀剑相向。
夙岚说他们是朋友。她甚至还是他的唯一。却在大婚之日娶了别的女人……
呵，朋友么？那是什么鬼东西？
她现在真的是厌恶极了这两个字了好么。
“夜阑珊，我发誓，如果小爷当你是朋友之后，就绝对不会对你有半点隐瞒，更加不会像他们这样伤害你。”这不是一时兴起的想法，云景早就在初见的时候就想跟夜阑珊交朋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夜阑珊不太待见他，甚至有些隐忍的厌恶和仇恨……
今天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过是刚好时机对了而已。
“夙岚也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夜阑珊笑。自始至终，她面上都没有眼泪。“你说，你作为他的朋友，我应不应该相信你么？”
“我们虽然是朋友，但是，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或许会在危难之时挺身相救，但是在各自的原则问题上，绝对不参与。”
“那好，你告诉我，我刚刚从大牢里出来的时候，夙岚为何会搞那么大的动静？”
“为何在喝着我酿制的梨花酿之时，他会像在看另外一个人？还有，在我被刺客刺伤命在旦夕的时候，他为何一直不曾露面？”
其实这些事情，在看到夙岚刚才的所作所为之后，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就算云景不说，她也能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但是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固执的，云景不是说不隐瞒么，那就先从这些小事说起好了，
“……”果然，云景闻言，直接就选择沉默，夜阑珊笑得前仰后翻，本以为这样会掉眼泪，可惜，就连这样也哭不出来。
“夙岚没提过，不过我想，跟今天的目的是一样的。”就在夜阑珊以为云景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就说了这样的话，夜阑珊怔住，果真还是跟今天是一样的么？
因为他想着将来那个女人会回来，所以就上演了一出恩爱情深的戏码，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若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身份，但是……必定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他才选择用夜阑珊做挡箭牌。
“至于梨花酿，那是若素曾经最喜欢的，她也会酿制，夙岚喝了之后，就爱上了、”云景之所以会说，一是真的有些觉得夜阑珊可怜，二是他觉得夜阑珊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她若是能够因为这件事情将眼前的形式看清楚，不爱夙岚^……那么，也或许会是一件比较好的事情。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若是没有鸢染，他或许会爱上这个敢爱敢恨但是又爱得十分隐忍的，通情达理但是又十分纠结的女子的，但是可惜，他心中有爱的人，那么，既然不能爱，也不会爱，就留在她身边，给她一个拥抱好了。
“你出事的那段时间，刚好是若素的忌日，每年的这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出现在在王府的。”他说。
“哈哈。”夜阑珊大笑，“青儿。”她说、“去拿酒。”她会酿酒没错，但是她基本不喝酒，两世为人，唯一喝了稍微多一点就是夙岚利用她去接近玄奕的时候了。
“可是你……”
“不是有句号叫做，一醉解千愁么，今日，我也想试试。”她勾唇笑笑，大红的嫁衣将她勾勒得愈发妩媚。
“既然是做我朋友，那就陪我喝一杯吧。”
云景本想拒绝，因为曾经听过一句话，女人伤心的时候不能让她喝酒，因为一喝就根本停不下来。但是夜阑珊是在试探他，再者，不管她同意还是不同意，夜阑珊都定是要喝的，罢了，就让她放纵一下也好。
她说一杯，但是抱起坛子之后就真的停不下来，她似乎是真的不会喝酒，因为喝下去之后就一直咳嗽。
“夜阑珊，你要是觉得难受，就别为难自己。”他还说，没有人会笑话你，你若是真的想要做点什么就做，被人抛弃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难受。”夜阑珊接连的咳嗽，她慌乱的摆手。“因为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在利用我，所以其实没有那么难受。”云景握住手里的杯子，酒洒了一地，梨花的清香和酒的味道在整个屋子里蔓延。
“夫妻对拜。”大堂内，在众人的簇拥下，一对新人正在拜天地，热闹的气氛和小屋相比相差甚多。
这是最后一拜，只要拜下去，若素就会成为他的妻子，这是他年少时的梦想，可是此刻听到这样的声音，夙岚刚刚转身的身子突然就变得迷茫，他看着眼前这个凤冠霞帔的女子，眼里突然就浮现出夜阑珊的笑容来。
刚才太过着急，所以他并未看见那个乖巧的女子在听到管家的话之后会是怎样的表情，她会笑会哭还是会大骂他？
“夫妻对拜。”喜婆以为王爷未曾听见，轻声在身侧提醒，夙岚看了她一眼，依旧未曾拜下去。
他本以为，只要若素回来，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他本以为，这才是他想要的，可是此刻，他却犹豫了，心里想的念的，居然都是夜阑珊此刻会怎样。
“本王肚子突然不舒服，剩下的礼下次补上，先带新娘回房。”言罢，他突然转身，直接朝外边走去。
“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利用我，所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受，但是云景你知道么，夙岚就是那个，我愿意付出生命去爱的人，这只是小事而已，不过是当一回替身罢了。”她的声音就这样回荡在他耳边，夙岚想要推开门的动作就这样戛然而止。
他的手，在一寸寸收紧，面上无半点波澜，怎么可能呢？
只是见过几面相处一些时日了而已，夜阑珊甚至未曾开口说过她爱他这样的话，真的如她所说，是爱到骨子里了么？
还是说，夜阑珊只是在博取云景的同情而已？
他突然有些迷茫，他居然到这一刻还在怀疑夜阑珊，可是若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又为何直接放弃拜堂跑到这里来呢？
他终于转身。
“我信。”这话，是他那个兄弟说出来的，他皱眉，为何云景，要相信她？
“呵呵、”夜阑珊大笑，直接抱起坛子猛地朝自己灌去，夙岚脸色突然就变得深沉，不是说不会喝酒么，这哪里是不会喝酒的样子了？
“夜阑珊，你别喝了。”云景伸手，直接将酒坛子夺下。“先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来王府。”
“为什么要来？”夜阑珊伏在桌子上，明明不会喝酒，此刻却硬是不觉得醉，除了头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外，她似乎变得更加的清醒。
为什么要来？她哪里是想来，分明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选择不是么？开口，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因为，我想要杀了夙岚。”
夙岚眼睛宛如一汪黑泉，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
看吧，他就是不能相信这个女人的，更加不能有半点同情，想想自己此刻正在做的事情，他突然觉得他是吃饱了撑着。
他衣袖一甩，直接转身离开。
“吩咐下去，从今往后，不准夜阑珊随意出入王府，没有本王的同意，她不得到处乱跑。”
“那王妃……”小丫鬟显然已经叫顺了口，待接触到夙岚看过来的目光之后立马改了口，“哦，不，夜姑娘往后需要什么的时候，还是像往常一样提供么？”
“……嗯。”
“为何突然这么说。你明明……”云景不解，看着醉眼迷离的夜阑珊，只当是她说酒话，但是又不太像。
“云景，你相信女人的直觉么。”
“我刚才感觉到，夙岚就在门口。”她依旧在笑，夙岚，若是刚才的人真的是你，若是你还为我心存愧疚，那我就直接毁了你的这份愧疚好了，我早就说过了，若是你给别人的，跟给我的是一样的，那我宁愿不要。
若是你因为愧疚对我好，这样的同情，会让我更加的难过，既然已经注定不可能了，那就……彻底的恨吧。
不然，光让我一个人恨着，多不公平。
青儿闻言，直接就拉开了屋子，可是外面空无一人，云景摇头，示意青儿将夜阑珊送去休息。而他，也终于起身离开。
夙岚终于迈开脚步离开，途中却被夙愿拦下。
“王爷既然早就知晓若素没有死，为何不之前就去寻找她？”其实他想说的是，既然知晓还活着，直接招回来就是，何必这样伤害另外一个人。夜阑珊有什么错？不过是一个爱着他的女人罢了。
但是他生性淡泊，这样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来的，再者，夜阑珊的事情，跟他也没关系不是么？
“因为本王不知道，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是否还一如既往的爱着本王。”夙岚负手而立，本是晴朗的天气，突然就变得阴郁起来。
“说到底，你还是在怪我。”夙愿微微叹气，可是怎么办呢，就算知道夙岚依旧在怪他，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不是怪你，本王是在怪我自己，是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夙岚自嘲的笑了，自己爱一个人还要受到钳制，这不就是没有能力么？
“可是你要知道，虽然她现在回来了，但若是在发生当年的事情，我也照样会杀了她。”夙愿懒得纠结那个问题，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本王会保护好她。”说完。夙岚看了他一眼就直接离开。
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两次，他已经丢了她那么多年，就绝对不会，再丢下她第二次。
夙愿眉头皱的深了一些，夙岚这性子，真的是太过固执了，不过，若素那个女人，这次为什么又要回来，当初他杀了她的时候，她说她知道错了……
他亲自动的手，按理说不可能出现差错才对，而且，她当时已经停止心跳了，就连坟墓都是他亲手挖亲手埋的……
他刚才已经去看过，若素的坟墓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上面的草都是许多年了的，那也就是说……她其实出来已经很久了，既然那么久了，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出现？
夙愿眉头紧皱，突然就想起那日见到若素的时候她逃走时说的那句话，她说。“我要你们后悔。”他看着夙岚的背影，想要提醒夙岚小心，可是……
随即又停下了，夙岚现在正在气头上，想必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罢了，那就改天说吧。
“夙愿。你刚才在与谁说话？”云景只是隐约看到一个人影离开，但是并未看清楚那人到底是不是夙岚。
“还能有谁，跟……”
“世子，公主派人找您，说是有要事相商。”正在这时，有小丫鬟过来禀报。
云景面上闪过惊喜。“公主在哪儿？”他本想说，若是在皇宫，那他就帮夜阑珊弄清楚事情再说，事实上他是不太愿意看到夜阑珊和夙岚直接从爱人变成仇人的。
“就在府外，说是请您快一些，她还要赶回皇宫。”
“啊，怎么可以让公主等着，也不先通知小爷一声。还不快走。”闻言。云景片刻就将刚才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屁颠屁颠的跟在小丫鬟身后直接出去了。
夙愿皱眉，这两人，都要毁在女人身上不成？
“王爷呢？”若素冷声开口，身侧的小丫鬟大气不敢出，想了片刻之后才回答。
“王爷从药房出来之后就去了大殿了，想必是宾客太多推辞不过，王妃请稍等片刻。”
“是么？”看不见她的脸，但是露在外边的嘴唇微微翘起，小丫鬟隐约觉得这会是一个嘲讽的表情。
“你们都下去吧，我一个人等就好。”
待丫鬟们退下之后，若素一把抓掉头上的盖头，看着这间或许马上就会成为其他女人的婚房的地方，眼睛变得清冷。
这些年，她一直跟在恩人身边潜心修炼，只为有一日卷土重来，能够让夙岚后悔，能够亲手杀了夙愿，但是……当她看到夙岚没日没夜的守在她坟前说着那些话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心软，好多次都差点出来与他相认。
可是每一次，在去看完她之后，第二天就准能看见夙岚出入烟花之地，那份不断纠结的心也终究慢慢冷却，但是却她能够想得通的，夙岚毕竟也有需求，没有她在身边，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他去一下也是正常的。
可是……
近段时间，夙岚突然就变了，传闻他有了新的王妃，甚至不惜为了新王妃和皇上撕破脸，还扬言非她不娶。
她看到他对着他那位所谓的新王妃笑面如花，体贴入微……
她就恨得一塌糊涂，甚至不经思考就直接闯了王府，试图直接杀了那个他口口声声说最爱的女人、却被夙愿破坏。
可是无意间，她再次看到夙岚在她坟前说，“大婚当日我等你”这样的话。
她笑了，她想，夙岚终究还是一心想着她的，为了她，甚至不惜牺牲另外的女人、
她突然就改变的主意，若是夙岚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话，那么，她会原谅他的，所以，她想要试一次，计划进展的很顺利，夙岚的表现她也十分满意，只是……
拜堂之时夙岚的犹豫不决让她开始害怕。
可是，让她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夙岚居然，在那一刻，突然找了个那么蹩脚的理由离开，让她成为一场笑话，虽然当场的人没有笑，但是那些眼神，就算蒙着盖头她也能够感受得到。
长长的指甲被陷进肉里，夜阑珊是么？
你若是抢了我的宠爱，抢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吱呀。”门在这时候推开，与此同时，她听见外边小丫鬟们说，“王爷您来了之类的话语。”她想将盖头重新盖上，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自己就拿掉了？”夙岚微微皱眉，反手关了门，径自走来。
“反正连堂都没有拜完，拿不拿，又有什么关系呢？”看见夙岚，她突然觉得委屈，掩唇，突然就哭了。
“别哭，因为你哭，我会觉得心疼。”夙岚快步走过，伸手轻柔的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珠。“若是你觉得刚才的拜堂不满意，咱们现在就回去，重新拜可好？”
“噗哧、”若素破涕为笑。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温柔体贴，霸道，蛮横，而且不可一世。“现在吉时已过，还怎么拜啊？”
“有本王在，什么时候都是吉时，就算过了我也能把它拉回来。”
“哪有你这样的。”若素伏在他胸口，接着说道。“其实拜堂不拜堂的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心里有我，一切都好。”夙岚为之动容，看吧，这才是他喜欢的女人，懂得为他着想，理解他，会委屈，在她身边，他也会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素素，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若素面色一变，很快就恢复自然，随即她站了起来，轻快的在他跟前转了几圈，夙岚一直看着，眼眶突然就变得温热。
“苦了你了。”再也看不下去，他伸手将她从小揽在怀里，“你都瘦了。”
“不苦，能够为你牺牲，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她将头埋在夙岚颈间，眼里闪过一抹狠辣，但是夙岚，若是……你让我不满意了，曾经可以为你牺牲，将来就可以亲自送你下地狱。
“不过王爷……”她突然开口。“我虽然活着回来，但是我已经失去武功了。”她看着夙岚，面上全是难过。
闻言，夙岚面色一变，他急忙放开了她，伸手，朝她的脉搏上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