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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流产(三)

敛秋走后,王郎中对陈东篱道:“世子,麻烦把娘娘放在床上,我给娘娘施针,让娘娘清醒过来,好施力产下死胎。”

陈东篱小心地把薛采珊放到床上,王郎中上前打开针袋子,从中抽了几根稍微细的直接刺入薛采珊的太阳穴与百会穴。然后捻起薛采珊的手指,用一根稍粗的银针挨个的放血。

十指放血之后薛采珊不一会就醒过来了,睁开眼一看陈东篱正站在自己身边,强挤出了一个笑,正想开口唤他。忽然小腹猛的一阵疼痛袭来,疼的薛采珊一下子叫出声来。

陈东篱忙上前握住薛采珊的手。王郎中退到帘子外,隔着帘子对薛采珊郑重的道:“娘娘,不要分心。现下开始宫缩了,娘娘要趁着宫缩,用力产下死胎来。娘娘您产程已经拖得太久了,失血量已经太多了,得快点让死胎滑落。”

陈东篱紧握住了薛采珊的手:“珊儿不要怕,我在这儿陪着你呢。”

又是一阵强烈的痛来袭,薛采珊闷哼了一身咬紧了牙齿,使出全身力气向下。

敛秋注意着薛采珊身下的情况,见薛采珊又软了力气,忙道:“娘娘,使劲啊,马上就要出来了!”

拂冬忙喂了片参片到薛采珊嘴里,薛采珊疼得冷汗涔涔,咬紧了牙关准备用力,陈东篱忽然用力掰开了薛采珊的嘴,把他的手臂放到薛采珊的口中:“珊儿,不要咬自己。”

疼痛又来了,薛采珊没有精力分辨,下意识的一口咬住了陈东篱的手臂。薛采珊痛的发昏,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力气,只知道自己咬得很重,嘴里都尝到了丝丝血腥味。

疼痛来得越来越密集,薛采珊已经无力思考,只是本能的在疼痛最剧烈的时候使力,终于感觉身体一空。敛秋欣喜的说:“好了娘娘,死胎已经流下来了。”

王朗中一听死胎产下,忙让念夏把之前熬好的药喂给薛采珊服下。薛采珊已经然脱力了,陈东篱扶起薛采珊让她靠在他身上。薛采珊强撑着看了一眼流下的胎儿,胎儿还未足一月,不过是一团血肉,可惜他却再也没机会长大了,甚至薛采珊都不知道他的到来,直到他离开了,薛采珊才知道。

敛秋见娘娘虚弱痛苦的样子,知她伤心,赶紧掩了被子。对陈东篱道:“麻烦世子把娘娘抱到隔壁厢房去,这儿由奴婢们来整理。”

陈东篱点了点头,小心的抱起薛采珊,在拂冬的带领下到了旁边的厢房。

陈东篱轻柔的把薛采珊放到床上,拂冬递了一碗参汤过来,陈东篱接了,让薛采珊靠在自己身上,开始小心的喂给薛采珊。拂冬见两人气氛温和,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厢房,把门掩上。

陈东篱一口一口慢慢的喂给薛采珊,一碗热参汤下去,薛采珊的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不过却是没有刚刚的惨白了。

待歇了一会之后,薛采珊睁开眼看着陈东篱:“东篱哥哥,谢谢你。”

因为没有力气,薛采珊说得很慢。陈东篱抚着她的头发,摇了摇头:“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说罢摸着薛采珊头的手顿了顿,隔了一小会才轻声道:“为什么要用避子药?”

薛采珊无声的笑了笑。

“皇家岂是如表面的光鲜亮丽的。现在中宫无子,良妃有孕已经闹得人心惶惶,我不想我的孩子生活在刀风血雨中,现在要孩子太艰难,我怕我护不住他。”

说罢嗤笑了一声,慢慢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他就走了。”说着竟落下泪来。

陈东篱看着薛采珊伤心的样子,心里揪揪的疼。用手轻轻拭去薛采珊面上的泪,“珊儿,不要再用避子药了。是药三分毒,再无害的药也经不得长期的服用。”

“可是,我现在真的不能要孩子。”薛采珊摇了摇头。

陈东篱一下俯下身子,用额抵着薛采珊的额,“珊儿,不要怕。”语气轻轻却暗含坚定。一滴泪在眼睑微闭的时候滑落下来,一阵心疼,他下定决心用一辈子爱的姑娘,以前在薛府里受尽宠爱,千娇万宠的薛家小姐,那么骄傲的性子,怎么在宫里活成了小心翼翼的模样。

薛采珊感觉一滴热泪落在自己的额头,顺着脸颊滑落入发鬓。薛采珊撑起身子,抬头去看,陈东篱的眼睫上还有微微的湿意。

“东篱哥哥……”薛采珊试探的问道。

陈东篱反手紧握住薛采珊的手,“珊儿,你不要怕,我会一直护着你的。你不要再服避子药了,有了孩子就生下来,知道吗?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

薛采珊看着陈东篱坚定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点了头。可忽然又想起,自己在深宫之中,东篱哥哥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又如何护得住自己。在心里暗笑了自己声傻,你和东篱哥哥此生已经无缘分了,他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今日让敛秋去找他已经是不该了,何必再拖累着他。

拂冬在外轻敲了敲门,推门进来,福了一身,对薛采珊道:“娘娘,内室已经打理好了。”

“好,珊儿我抱你过去吧。”

薛采珊点了点头,陈东篱把薛采珊抱回内室,内室床单被褥已经换过了,地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开了窗散了屋子里的血腥味,还熏上了王郎中开的安宁香,这安宁香和别的安宁香不同,是王郎中的家传秘方,制作复杂,里面掺杂有药材,但却没有苦涩之味,香味清香恬淡,是温养身体的好东西。

陈东篱把薛采珊抱回内室之后,敛秋上前低声对陈东篱道:“世子爷,赵洪还在角门等着呢。”

薛采珊听后忙对陈东篱道:“东篱哥哥,你快走吧。我好多了。”

“嗯,那你要小心,也要好好地养好身子。一切我都会替你打点好的。”

“嗯。”薛采珊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

陈东篱最后看了眼薛采珊,转身带着王郎中往角门去了。

待二人离开后,薛采珊慢慢的揪住了自己的衣服,自己的孩子啊,就这样没了。薛采珊缩到了被子里,身子蜷缩成一团。泪顺着脸颊,浸到枕头里。王郎中开的安宁香中有安神的成分,薛采珊哭着哭着慢慢的就睡着了。

薛采珊感觉自己的思绪越来越远,忽然看见面前一片浓雾,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薛采珊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见前面仿佛有人声传来,薛采珊加快了脚步。

终于眼前的浓雾慢慢的越来越淡,薛采珊见到一个农家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一颗桃树,桃花盛放,开满了枝头。树下一个扎着两个朝天髻的小团子在树下玩木马,木马比他身子还要高,那小团子正努力太高腿,想跨坐到木马上,木马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小团子身上倒,吓得薛采珊忙跑过去扶住了他。

那小团子一见是她,一下子推开了她,还跑了几步,离得远远的。一手指着薛采珊,嘟着嘴道:“你走,坏娘亲。反正你都不要团子了,团子也不要理你。”说完气冲冲的背过身。

薛采珊被小团子的一声娘亲喊得愣了一下,想伸手去抱他,刚要碰到他,他就往前跑。薛采珊忙追过去,团子那两条短短的腿不知道怎么跑的那么快。薛采珊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到,团子跑出了院子,薛采珊也跟着跑过去,却见团子跑进了浓雾之中,薛采珊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只好大声的叫团子,团子!

熙春怕娘娘半夜再出什么事,敛秋她们回去休息了,惜春便自告奋勇守着薛采珊,熙春正在内室外的小塌上睡着呢,因为挂心着薛采珊,睡得极浅,一听道薛采珊的叫声,忙起身匆匆往内室走去。

见薛采珊表情无措,口中却大声的叫着团子。知道娘娘肯定是被魇着了,忙推醒了薛采珊。

薛采珊一睁开眼睛见到熙春,忙拉住熙春的手:“熙春,我的孩子他来找我了。他说我不要他。”

熙春一听,知道娘娘是心里郁结,做噩梦了。轻轻拍着薛采珊的背安慰道:“娘娘,这只是个梦。娘娘没有不要他,只是不知道他来了。”

说罢走到桌前给薛采珊倒了杯热水,“娘娘喝口水吧。”

薛采珊接过水,眼里还有些恍惚。呆呆的看着熙春:“熙春,是不是真的是我害死了他。”

“不是的,娘娘没有不要他。”

“可是,是因为我吃避子药他才离开我的。”薛采珊很是自责,说着眼里也没有了光彩。熙春接过薛采珊手中的杯子放到一旁,坐到床边轻轻拍着薛采珊背。

“熙春,你不知道,我去抱他,他指着我对我说,坏娘亲,是你不要我的。我想对他说,我没有不要他,可是他却越跑越快,我追不上他……”薛采珊说着说着泪就流下来。

熙春知道薛采珊刚小产后不能太伤心,便拿出手帕帮她轻轻拭去了眼泪。温言安慰道:“他若是有缘会再来做娘娘的孩子的,娘娘先要养好身子,才能再和他相遇啊。下次一定要让他健健康康的出生。”

薛采珊听后点了点头。

“娘娘您现在刚刚小产,最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了。奴婢在这陪着您,您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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