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祁墨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是”,亦走到地图前,郑重道:“从兵力上看,敌方十五万人,我方二十万人,本来很有优势,但此处,”他点了点渡陵滩的位置,“地方窄小,容纳两万人已是极限,何况中间只有一个铁索桥相连,下面流水湍急,实在并非人多就能取胜的地方。”
沈别声点点头,隐隐有欣赏之色。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太多,这一场仗远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而王爷想必听说过前朝一本兵法,是霍拂晓女侠所出,就称‘霍氏兵法’。”
沈别声回过头去,皱了皱眉,眯了眯眼,问道:“那个被前朝宣和帝从历史上抹去的女人?”
“是,风某机缘巧合之下,曾有幸阅览过《霍氏兵法》,其中有几句话说得很好,道是‘战久则力屈,国用难足也’,所以依我的愚见,这一战必须得速战速决,他们若不打,我们也得主动出击。这本兵法里又说‘迎敌以正,取胜以奇’,正面相交,以我朝兵力,不会打不过叶筑铭手下,但如何做到伤亡最小,须得出奇制胜。世人都知擒贼先擒王,如果能拖延正面交战,用一支奇兵,过故秦,绕这么一个大弯,从山里无路可行之处行去,而这段时间剩下的十余万人,就要想法子将战场变作最有利我方的样子,譬如拦截上游之水,让兵士直接能游过陵沙江,一旦正面开战,那只奇兵便双面夹击,取敌阵后方将军之首级。”
沈别声很满意地点点头,夸赞道:“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许多人即便读了一百遍兵法,也未必能想出行军作战的好点子。今日与随行将士商议后,也是与你一样的想法,但他们盛世里平和惯了,脑子动的太少,没提出什么可行的计划,你却直接将如何作战都说了出来,虽说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这份天资也十分不错。我倒是想再问你一句,待此战结束,你当真不愿意入朝为官么?就这份功劳,本王能为你求一个三品的恩典。”
风祁墨笑着摇了摇头,回眸看了我一眼,才答复沈别声的话:“王爷知道我想要的是怎样的生活。”
沈别声拍了拍他的肩,言道:“本王先回了,待与诸将商量了细节,自有命令给你。”
因风祁墨身份奇特,又非谋事,也不能全然算布衣,所以沈别声这样的安排倒也合情合理。待将他送出门后,我转头问风祁墨:“那个兵法,你是怎样得到的?我爹花了许多的心思,却不曾摸到一个边角。”
“笨娘子,你忘了苏卓了?”
我恍然大悟,若说这世上还有谁可能晓得兵法在何处,唯有最后陪在江家大公子苏魏身边的哪个暗卫苏卓,才会知道,而苏卓一是报恩,二是为了让害苏家灭门的元凶得到报应,听闻风祁墨要助沈别声灭了叶家,自然会将兵法双手奉上。
我感慨道:“也不知苏家将兵法藏到哪里了,竟然抄家都没有抄出来。”
风祁墨把我牵回屋,边走边道:“说起来也不算什么机巧。苏家的祖宗知道绸云扇不过是载了武功,出世不过乱一乱江湖,可兵法上都是行军作战的东西,出世恐怕就要乱世,所以那一位先祖十分用心去藏它,却是在建苏家宅子的时候,将兵法用厚厚的蜡封住,藏在了苏宅湖中的假山下。抄家归抄家,谁会专程去湖底看呢?”
我叹道:“这份心思也实属难得了。其实苏家倒看得很开,平常生活就好,手里有着绸云扇,也不去研究上面究竟载了什么武功。可惜竟阖家不得善终。”
这样的事世上并不少见,虽是感慨,却没法让人长久地放在心上,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陵沙江旁的那一场仗。
到了第二日,沈别声将风祁墨召去官邸,我心慌慌地等着,远远地看到他回来,立刻就跑过去问道:“如何?”
“由左副将徐恣茂领兵两万,绕后偷袭地方根本。我师兄随着他去。”
我松了口气,不是风祁墨就好,毕竟路远迢迢,且又有影煞那种人死守着,当真说要万军之中去上将之首级也是颇为艰难。
然而风祁墨又道:“虽然我不必带兵绕后,却须得打前锋。我与你说,你不要担心,你得相信我能够自保。”
我郑重点了点头,可心里如何不担心,后来又听他说,经过商议,上游拦截江水的法子行不通,因陵沙江水流湍急,河床很深,即便是拦截了,也不能攀援着河床作战。因此须得风祁墨打前锋也很有道理,他的亲随一部分是沈别声拨给他的兵,有一部分却是雾云山庄带来的,在江湖上武功算是出类拔萃的,飞檐走壁上就不愁,赢面大了许多。名义上这一支队伍是由沈别声右副将邱书带领,实际上则听命于风祁墨。那邱书年岁已大,不怎样看重功名,只求自保,并不想一把年纪了还在此丢了性命,据说听到这个消息还喜滋滋地谢了沈别声的恩。
于是这个重担,就完全到了风祁墨身上。
我心里拿定主意,不给风祁墨拖后腿的情况下,想法子帮他分担些才好。
这事儿刻不容缓,等风祁墨出城去排兵布阵时,我就去求见沈别声,望他能瞒着风祁墨将我收编到前锋军里。
“王爷,您心里也明白我的出身,论武功,我绝对也可以替大乾朝打头阵,古时亦有花木兰从军、穆桂英挂帅,请你应允我,不然我在这琴湖城里也坐不住,开战了,我仍要跑去战场上。”
沈别声还未开口说话,一旁的邱书直接就拒绝道:“不可,女孩子家,又没受过兵营里的训练,在屋里绣绣花,看看戏也就罢了,当真上了战场,还不知惹出怎样的麻烦。”
“邱大人,我亦可以不入前锋军,但只求能为这场战争出一份力,至于绣花看戏,秦五手里刀剑拿的惯了,这些事还当真做不来,听闻邱大人也有娇妻爱女,我们都是在保护自己心目中要紧的人,还请大人与王爷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