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这话,心里就是一酸,张口又要问阮盈袖怎么了,却见她面无表情,仿佛风祁墨的大限便是今日。
这么一来,我半句话也问不出了,快十年没流过眼泪,这会儿却止不住溢了出来。我边落着泪边冲他说:“九岳的产业你不要了么?你死了可都是我的了。还有,你嫂子的事情还没查清,你和我之间就这么白白断了关系,你不惋惜么?”
风祁墨惨然一笑,声音还是无力且缥缈:“反正,已经断了啊……”
我就去拉他起来,狠声道:“断了你不会再结上吗?难不成之前口口声声说待我好都是假的?现在我就背你去寻大夫,寻天下最好的灵丹妙药。治好了你,你欠我的人情,用一辈子来还。”
风祁墨顺势起身,将我抱住。我一愣,已然被他占了便宜。
正在发呆,倏然听得阮盈袖“噗嗤”一笑,然后脆生生的说道:“花月姐,我往远处站些,决不偷看你们。”然后就是真切的脚步声,往远处去了很多。
我想起来阮盈袖面无表情的脸,才真真切切痛心疾首地发现:我被这俩人合伙骗了。
想到此我羞愤交加,提腿就要踹开风祁墨,他伸手微微一拦,认真和我说道:“小五儿,我方才真的是一时间撑不住了。”
我愣一愣,然后瞪着他:“还想骗我。”
他脸色确乎还是苍白的,唇色也淡,只是不似刚才吓人,“刚才我使碧水挽柳剑结了剑阵出来,实则凭我的内力,还不能结得那样天衣无缝。”他凝视着我,“但你在我身边,我再不能让你受伤了。”
我哑然,半晌才说:“我……我原以为,这是你家传剑法,以为,你使起来得心应手……”
风祁墨反倒笑起来:“你肯和我好好说话了。你先前说想同我断了关系,没什么,我知道我能把你找回来,所以一直远远跟在你身后,想寻个法子感动你。若不是情势危急,原本也不想现身,只是你们刚到农家的时候,我去寻溪流取水了。那对农家夫妇,到底没能救下来,”他想了下,略有沮丧地说,“这事儿到底怪我,丁杏把弓箭手布置得很远,又十分分散,我取了水过去,一路上也没有十分注意。”
我听他说一直跟着我,已经很感动,又听到后来,便着急道:“这如何能怪你?那些羽箭力道很强,准头也好,若不是专门训练过,绝不能这样。既然是训练过的,隐蔽性必然极强,你忙着赶路,自然只会打量农户周遭,怎么会在意远远的地方藏了什么人呢?”
我自认这话十分能安慰人,风祁墨却长久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喊他:“喂……这是个什么意思……”
“秦花月,”他突然笑起来,“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好。”
然后他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
我不晓得怎么一下子到了这一步,也不晓得风祁墨这个思维是怎么跳跃的,但是这一瞬间,我只是任由他亲着。天气甚好,他清隽的脸背着光,那么认真,又那么好看。
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许久,他停下来,微微歪着头,还是看着我。
我愣一愣神,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捂脸:“阮丫头还在!我以后怎么做人呐!”
然后不远处忽然传来阮盈袖的声音,脆生生的:“没事花月姐,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捂着脸哀嚎着就想往地上蹲,风祁墨双手一拖,让我站好,然后从腰间解下碧水挽柳剑,笑着递过来:“怕什么?阮姑娘心里明白得很,被她知晓有什么丢人。这把佩剑同我师兄的青虹鸣雁剑同为雾云山庄藏剑,现在起,它是你的了。”
我也不是那等矫情的人,既然心意已经这样明确,不论叶澄衣如何,瞿映月如何,我当是要同他一起走下去,他的这份情谊我早晚也有回报的地方,因此便大方接过来,想了下低头道:“你放心,我若在,这剑就在。嗯,我现下身上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待我回家找一找幼时母亲给我留下的物什,也算是家传了。”大概这就是,交换定情信物了吧。
显然风祁墨听出来了这意思,甚满意地笑起来。阮盈袖的笛声悠然响起,引着溪边林中的鸟儿婉转鸣叫,清幽闲适的曲调笼着南方尚是青翠的林子,溪流潺潺,午后的阳光在其上雀跃,描绘出耀眼的波光粼粼。
我们正沉浸在这样的景色和笛声里,忽然远远的传来一声带着试探性的问话:“五姐?”我一惊,回头看去,廖九一身粗布衣衫,挽着寻常的妇人髻,容颜不改,还是当年小九的模样,遥遥站在林中。
我忙向她的方向走,她确认了是我,也急急过来,握住我的手,问道:“你没事吗?乌衣堂的事儿没波及到你吗?你是不是来意安溪找我的?”
我一愣,指着旁边的溪流道:“这就是意安溪了?”
廖九跺跺脚,显然一副嫌弃我的样子:“怎么一年多没见你变傻了?这就是意安溪。五姐,你来前都不晓得打听打听,或者去弄份地图么?”
我赧然了一会儿,小声道:“我走得急,东西没有备齐……”
“还好,今天钟离光去集市上买小鸡崽去了,我闲着没事儿就来林子里采些菌菇,循着笛声想来瞧瞧,却刚好遇着你们。”她一脸骄傲的模样,“五姐,之前我什么都听你的,现在忽然发现你比我笨多了,好开心。”
我心里叹了叹,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廖九的性格已经变了太多,若说不是钟离光把她宠出来的,我都不信。小九终究是有福气的人。
“乌衣堂是覆灭了,只是我借了你的光,沈别声放我一马。”我拉着她往风祁墨那边走,然后招手让阮盈袖也过来,“这位是雾云山庄的风二公子,这位是阮盈袖阮姑娘。”
廖九和他们分别见了礼,冲着风祁墨惊喜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风公子?”
我扶了扶额头,风祁墨已经笑着答道:“是,在下便是。”
廖九乐呵起来,上去捏了捏风祁墨的胳膊,欢喜说:“可算见着活的了。”又回头看我,“五姐,你好厉害,和风公子一起同行。”
我咳了一声,先同风祁墨解释说:“她被她夫君宠坏了,宠坏了。”又将廖九的爪子从风祁墨胳膊上拿下来,把她拉到我身边,低声说:“其实,也不算同行,他是我未婚夫,见着你之前,他将将追上我和阮姑娘。”
廖九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僵硬地扭动了她的脖子,在我与风祁墨之间来回扫了几眼,风祁墨笑着点点头,表明认可了我的话。
过了一会儿,廖九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我问:“五姐,你是后来又去学了媚术吗?”
我直接弹了她一个脑瓜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