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一笑，说道：“我能有什么真实嘴脸？不过是先前那些姑娘，你瞧不上眼，刚遇见我时也觉得我没那个本事最终嫁给风祁墨罢了。我一向对你都是真实的，因从没怀疑过你，在心里是把你和阮盈袖一般看待。但你，恐怕从先前跑廖九家给我通风报信时，就不安好心了罢？你一面说朝廷如何如何，又说江湖里如何如何，无非是想告诉我，秦花月给风祁墨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我若是识相，就该从此远离他，与他不复相见，我说得没错吧？”
“当然。不然我放着雾城好好的家不呆，千里迢迢地跑到意安溪旁边去寻你做什么。本来我也不愿走到今天这一步，秦府时你说要与祁墨退婚，如是老老实实退了，这事也就完结。可你不知好歹，脸皮甚厚，终于又使了欲拒还迎的手段。所幸我本来也不相信你真能那么老实，跟着你一路到了丰城，你的所作所为果然映照了四个字——本性难移。”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讥讽道：“你心里一直这么看待我，面儿上却还要做出姐妹情深的模样，真是把你辛苦的。既然已到了此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据我所知，莘娘是风回给自己的徒弟和儿子留下来的人，已经算是雾云山庄的前辈，为何她竟会听命于你？”
茶杯在她的手中转了转，她温柔浅笑：“瞿映月固然聪明，这点他却看不通透。莘娘早年丧偶，心中一直有伤未愈合，他们两个男人怎么能懂女人的心思。”
“你为莘娘寻了一个配偶？！”
她饮一口茶：“莘娘寡居许久，终于碰见了喜欢的人，当然是掏心掏肺，什么都肯依着他了。”
我“呵”了一声，不再说话。
倒是沈蓉晚忽然兴致盎然了起来，凑过脸来问我：“你说盛岚他们到哪里了？”
唯有提起这事，我心里一紧，我摸不透沈蓉晚到底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拖住了她。一时间脸上神色多少有些变化，只是控制着自己抿着唇，没有接话。
沈蓉晚一直盯着我，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她自觉占了上风，猫捉老鼠似的道：“你自己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以为能稳住我，不叫我晓得他们走了，这份心思倒也难得。可惜一屋子的人，完完全全相信你，你却把他们带入了绝境。”
我听到这话，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抽出绕在腰间的碧水挽柳剑，指向她的咽喉，恨声道：“你将他们怎么了？先前说的讲义气放了他们，都是放屁？！”
她脸上显出轻蔑的神色：“你跪下来求一求我，或许我就能真放了盛岚他们。把碧水挽柳剑给我拿开，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动武？”
我一惊，提了提内力，竟然渺无踪迹，还想使力，身上却又慢慢热了起来，这感觉很奇怪，我分辨不出是什么毒，但脑子一转，已经明白：“我追出去找盛岚时，你下的药。”
她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起身碧水挽柳剑推开，走过来细细打量我的脸，说道：“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
沈蓉晚武功不弱，又有芜水就在附近，我毫无内力，单凭扶絮剑法的招式未必能打过她，只有静候时机。她察言观色，又以常理忖度，很快就说：“你是不是想伺机制住我，想法子脱身？”我不言语，她笑得轻巧，又坐回椅子，闲闲道：“承沙郡以西有两种旷古绝世的迷药，你听说过么？”
我暗自咬牙，回道：“曼陀醉梦散和乾坤合欢水？”
“倒也不是那么没见识。”沈蓉晚也不再与我废话，直截了当地说：“先前你已经中过曼陀醉梦散，方才你吃下去的，则是乾坤合欢水。当初江御阳让我帮他弄药，我顺手就带了些回来，几乎都倒给了你。要知道，这东西可是一瓶千金。”
我的心凉了半截，虽然我并未接触过这药，可闯荡江湖已久，它的功效我一清二楚，果然沈蓉晚不会放弃看到我绝望脸色的可能，继续说道：“这两样迷药的厉害，一是不易被人察觉，并没有许多毒药所带着的腥臭，二是威力极猛。曼陀醉梦散是瞬间发作，而这个乾坤合欢水则是吃后一个时辰左右才发作。”
我低声道：“我知道这是什么药，不必你说。”
沈蓉晚纵意欢笑，指着我说：“怎么，不敢听了？乾坤合欢水药力之猛，会让你将面前所有人都认作自己心上人。然而若是三个时辰内不与人交合，便要七窍流血、皮肤溃烂而亡，最要紧的是，这东西没有解药。秦花月，你怕不怕？”
我恨极自己中了她的诡计，我提着碧水挽柳剑就往外跑，我想即便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她得意地看到我死前如此糟糕的模样。
沈蓉晚坐在我身后，并没有起来拦我，而是冷冷的提高声音道：“芜水，让谢岑君拦着她！”
我停步，心中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渐渐升起来：“你是让谢岑君来……”
“从一开始，我就打算斩草除根，我知道他们早晚得来找我报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好谢岑君手上有兵，现在一气儿解决也就是了。”她说到这里，忽然扬声向外面说道：“芜水，请谢将军来。”
乾坤合欢散的药力已经渐渐开始发散，我觉得身上比方才已经热了许多，然而神智还清明，听得芜水的话一声一声地传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推开屋门，果然是前些时候才在庆殷见过的谢岑君。
他的面色很不好看，我心里“咯噔”一声，脱口问道：“你将盛岚他们怎么了？”
谢岑君还未说话，沈蓉晚已经柔柔地笑道：“谢将军，你到了，不必与她多说，将她带去后屋罢，药性快要起来了。”
谢岑君面有犹疑，他一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我心底萌生出些许希望，沈蓉晚却直接道：“怎么，谢将军怜香惜玉，到了此刻竟下不了手了？”
我已开始有些迷瞪，却强打起精神，不让他们看出我的窘迫，听谢岑君道：“花月，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