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你何必做的那么绝!”慕宸的脸色已十分难看,他嗔怪的看了苏季雪一眼,然后大步朝上官婉儿走了过去。
他扯下了自己衣襟上的一块布,帮上官婉儿包扎好了伤口。他揽着上官婉儿的肩,然后转过头来,皱着眉看向苏季雪:“陛下,我知道你如今对我们已经十分厌恶了,如果你这么不想看到我们的话,那不如我们就此告辞,也不在这里受你的欺负了!”
雪白的贝齿咬了咬樱桃般晶莹的红唇,苏季雪踌躇半晌,没有说话。因为她分明在慕宸的脸上看到了责怪和疼惜的眼神!他竟然怪自己伤到了上官婉儿!明明之前上官婉儿那么多次派人刺杀她,他都没有什么表示,可是如今,只是让他看到自己“撞倒”了上官婉儿,害的上官婉儿受了伤,他竟然就有如此反应。果然,他们才是一伙的,而自己始终都是他们的仇敌吧。亏得她还觉得他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执意要将他留在宫中。今天若是上官婉儿有了性命之忧,保不准慕宸会来跟她拼命。
想到这里,苏季雪已是心如死灰,她哀哀的叹了口气,淡淡道:“那便照你所说,明日我便派人护送你们回东澜。”
“不行!”没想到刚刚哭哭啼啼会怪罪于的上官婉儿却突然开口阻止了她。
“为何?”苏季雪问道。
“此次来苏季,父王是派我来讲和的,若是没有完成任务,恐怕父王会怪罪于我。”上官婉儿咬着嘴唇一副可怜相,“之前派人刺杀你是我不好,是我糊涂,我就是怕自己劝说不了你才会如此的,所以,请陛下降罪!”
上官婉儿一边说着一边盈盈下跪,膝行至她身边,伸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角哭诉:“陛下,慕宸也是婉儿派来的,婉儿知错了,求您不要就这样赶婉儿回去,不论您提出什么要求都行,咱们两国讲和吧!”
慕宸看着她那“真心诚意”的样子,已然被感动了,他竟然也跟着一起跪下,对苏季雪请求道:“求陛下开恩!”
苏季雪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都起来吧。今日的事情我也有错,就不计较了,大家都忘了吧。只是,从今往后,上官婉儿公主也该安安分分做个称职的使者才是。”
“嗯,婉儿谨记陛下教诲!”上官婉儿变脸如翻书,立刻换了一张温和的笑脸,保证道。
苏季雪瞥了一眼一旁面色冷淡的慕宸,终究没再说什么,也没做停留,带着青柠转身走了。
院中那棵枝繁的绒花树正稀稀疏疏的开着,树下的阴影里已经落了一地的残花。苏季雪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踱步出去,久久看着那满地的残花,轻轻叹道:“青柠,你说刚刚上官婉儿哭哭啼啼的那番话,可信吗?”
青柠上前一步,十分认真的回答她:“陛下,反正奴婢不信。”
“呵呵,可是慕宸就信了,不但信了,还替她求情呢。你说,我之前的判断是不是错了?他本来就是杀手,目的就是要取我性命,就算之前阴差阳错救过我几次,又怎么会改变本质呢?”
“陛下别这么说,”青柠看着她悲伤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心疼,不由得劝慰道:“慕宸他是被上官婉儿蛊惑,过后等到他明白过来就会知道是他自己错了。”
苏季雪却摇了摇头,哀哀道:“不可能了,刚刚在御书房的时候,我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睛里全是对上官婉儿的怜惜和对我的责怪;况且经过这一次,慕宸定会跟她走的近些,上官婉儿的心机那么深重,恐怕日后慕宸听到的,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和对我的诋毁了。”
“陛下......”青柠担忧的望着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唉,”苏季雪一声叹息,随即道:“对了,今日的事情不许再对其他的人说起,尤其是太子!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青柠回答。
苏季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十分清楚这一切的事情了。于是不由自主的佩服起上官婉儿的心计来。不是她吹捧,上官婉儿的心计真真是深沉的可怕。不过,越是这样的女人,到最后被戳穿的时候,往往下场越悲惨。
上官婉儿定是看出了慕宸屡次救她,担心慕宸对她有意,不忍心下手,于是情急之下便将一切都告诉了她,希望借此让她和慕宸的关系僵化,然后好有机可趁。不过,这一招确实有效,而且此时上官婉儿已经得手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经过上官婉儿今天这么一闹,相信原本就有打消刺杀计划的念头的慕宸已经对她颇有好感,而且已经对苏季雪今天的决绝有所不满了。然而,这正是上官婉儿想要的。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僵化,最后破裂,那么她就可以从中运作,达到她的目的了。
苏季雪和青柠已经出了御书房拱门的院子,两人缓步而行,似乎漫无目的。突然,苏季雪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拍了拍青柠的手道:“去一趟东宫吧,之前我答应过小亦陪他一起吃点心呢。”
“好。”青柠口中应着,便陪着苏季雪往东宫去了。
这会子,北小亦虽然身在书房中听太傅讲学,但是心思却一直不在上面。之前他被人带出来后,才走到院门口就遇到了慕宸,两人都有些诧异。但是,最终他也只是叫了一声爹爹,然后就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在北小亦小小的心坎里,似乎只要上官婉儿插在母后和爹爹的中间,就一定不会有好事情,所以此刻他十分担心苏季雪,根本没有心思听太傅都讲了些什么。
给北小亦讲课的太傅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穿着一身文官的衣袍,一手拿着书,一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念着:“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段的意思是:齐景公问孔子治理国家的方法......”
北小亦的眼睛已经飘到了窗户外面,因为他看到苏季雪同青柠一起朝这边来了,而且苏季雪脸色不大好看。
“啪!”太傅拿书本敲在北小亦的小脑袋瓜上。
“不好好听我讲书,朝外面看什么呢?!”
“唔,”北小亦捂着自己被打疼的小脑袋,仰起脸颇有些委屈的看着太傅道:“是母后来了,老师,今天的课就先到这里吧!”
“哼,你个小兔崽子,今天上午半天都一直心不在焉的,算了算了,去吧去吧!”太傅无奈的摇了摇头,挥挥手道。
因为平日里,北小亦都是十分刻苦努力的,他记性好,人又聪明,所以太傅很喜欢他,但是对他的要求也比其他人要严格的多。今日见他实在是心里有事,也就没有勉强,放他先走了。
苏季雪远远见到北小亦朝她跑来,赶紧掩去脸上凝重的神色,换上一副笑脸。她蹲下身来,等到北小亦到了自己身边,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功课都完成了?”
“嗯,知道母后要来,儿臣加紧了,赶完功课好出来见母后!”北小亦撒了个小小的谎,因为他怕苏季雪再因为自己的事情操心,“母后刚刚同爹......上官婉儿公主他们说了什么了?”
差点将“爹爹”二字说出口来!北小亦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之前他可是答应过苏季雪再不会在她面前提起慕宸了。
不过,好在今日苏季雪心情欠佳,也没有跟他计较这件事,但是却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没什么,随便聊了几句而已。”苏季雪说着,转身招呼青柠去让御厨房准备小点心,一会儿拿到这里来,好跟北小亦一起吃,“咱们进去说话吧,跟母后说说今日先生都讲了些什么。”
北小亦乖巧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苏季雪有关上官婉儿和慕宸的事情。但是,聪明如他,苏季雪越是这样避而不谈,他越是疑心出了事情。表面不问,心中却已经暗暗盘算,该去问谁能得到准确的消息。
两人进了正殿,围坐在紫檀木的圆桌旁,苏季雪拉着北小亦的小手,问他今日学了那些功课。
北小亦今日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依稀记得先生最后一段说过什么关于君臣父子的话,于是便信口说道:“今日老师将的是忠和孝。忠,就是做臣子的要忠于皇上,就像朝中那些大臣要效忠于母后;孝,就是做儿子的要孝顺父亲,就像儿臣要......”
北小亦突然不说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的盯着苏季雪看。心中早已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今日是怎么回事?这张破嘴是怎么了?怎么专捡母后不爱听的说?!真是该打!
没想到,苏季雪只是有片刻的愣怔,随后便笑了出来,语气温和的说道:“说呀,怎么不说了?孝是什么意思?”
北小亦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继续道:“孝,就是儿子要孝顺父亲,就像儿臣......要孝顺爹爹......”
“呵呵,错了,”苏季雪笑盈盈的开口,她拍了拍北小亦的肩膀,说道:“不是孝顺爹爹,而是要孝顺母后,因为是母后含辛茹苦、十月怀胎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小亦,记住了吗?”
北小亦默默擦了擦自己额角的冷汗,点头如捣蒜:“记住了,儿臣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