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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了活下去(3)

方家上上下下已然慌了,如救火般进进出出。早走腿快的,跑去请医生。

这时,金大山领着一个年轻人,笑呵呵地来了。那是他的独子,名叫金岳。

这金岳年方十三,早年出外游学,巧遇异人,弃学上山,修道两年有小成,才被允许回家探亲。得知方仲永得了怪病,撺掇父亲来,说有办法治愈。

这金大山和方雁卿关系最近,当年方雁卿初来乍到,多亏他照应,而且方雁卿夫人正是他亲妹。

一进屋,见方家人忙三火四且面带愁容,一打听,得知仲永病重,心下着急,直接来到后院。方雁卿见了舅哥和内侄,强颜欢笑,寒暄了两句。

金岳道:“姑父,切莫着急,让我看看表弟。”

金大山也道:“岳儿修道三载,不同于俗医,让他看看。”

方雁卿闻言大喜,笑道:“好!你若救得仲永,必当重报!”

金岳一笑:“姑父见外了!”说完,来到床前,双指搭在仲永脉搏上,凝眉静心,诊了诊,喃喃道:“似乎是急火攻心,但更像魄力过旺。”

方雁卿更加高兴,道:“是,是,是!当年那老神仙也说他魄强魂弱。贤侄,可救得吗?”

金岳道:“试试看。”说着,抬左手指头念动,口中念念有词:“请兑卦,水漫漫,精神之力润心田。真魂振,灵魂滋,幽魂牵动七魄施,病去还康在即时,急急如律令。”同时,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其他指头并在一处,拇指压住无名、小二指,名曰剑诀,指向方仲永。

就见一股零点碎星,像一只蠕虫,在仲永头顶环绕一圈,注入其百会穴。

金岳收势,道:“我这招道术,名为‘治愈术’,专治外伤。只能平稳一下他的精神。姑父啊,表弟的病想要治愈,必须随我去修道。”

方雁卿点点头,眼神不错地盯着方仲永。

就听方仲永低声说道:“神非质,形非用,不得为异,其义在名殊体一也。哥哥,体之不存,魂魄安附?我却不信那些修道之论。”

金岳笑道:“贤弟,性命攸关的事,不妨试一试。”

方仲永挣扎着坐起来,在床上一揖:“小弟站不起来,在此有礼了。”

金岳抱拳:“你我弟兄,何须客气?贤弟,你饱读诗书,学得是圣人之道,对我辈所修自然不通。三年前,我在比奇边界村偶遇恩师,追随到雪岭东峰青龙道场,修炼道法,才知道世间大道所在。”

方仲永摇了摇头,道:“哥哥,若是当年年幼,听了这些话,我一定相信。但我读了书,学了知识,却是不会信这些欺骗无知的无聊言语了。你现在只是被他们蒙蔽而已。我也曾读过彿经,我也曾习过道论,甚至可以作出类似文章。但我更信,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形质神用,形神不得相异。”

金岳听了大笑,道:“那为何弟弟你少食靡神,延活性命?”

方仲永道:“哥哥啊!这正是符合我的道理啊!体弱则神弱,我病才得以延缓。况且我活了这些年,也多亏如此。”

金岳又要说,方仲永摆了摆手,道:“哥哥不必再争论,兄弟早就坚信鬼神不存。若再多说,怕伤了和气。”

金岳无奈叹了口气,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哥哥就不多扰,告辞了。”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方雁卿瞥了一眼仲永,叹息一声,追了出来。

金大山紧随其后。

方仲永见他们走了,又将仆人赶走,暗自垂泪,叹气道:“我这身子骨,怕是上不得山,便累死途中了。还不如这样苟延残喘。能多陪二老些时日,也是好的。”

方雁卿追到前面,喊住金岳喝茶,问道:“贤侄,你所说的修道,当真吗?”

金岳重重地点点头,道:“百年前,世界上只有一处修道场所,正是道教。自魔天圣法帝君皈依后,以莫大魄力,将武法道三宗分立,是为当今三大修道名门,都是独立的门户,道场都修在雪岭中。武宗自称白虎武馆,占据西峰,他们能吸纳天地灵气,修成煞气,据传,巅峰时能修成罡气,身体坚固,能举手抬足间破碎虚空,勇猛无匹;法宗改称玄法门,占据雪岭北峰,他们能化元素之力为己用,呼风唤雨,摇雷弄火,神奇无比;道宗更名青龙道场,主修魂魄,强健精神力量,祛百病,通神明,最为渊博玄奥。仲永这病起因就是魂弱魄强,最需修炼道术,入门便可治愈。再加上他天纵之资,必能成就非凡,或许能驾登帝境也未可知!只是我那兄弟太固执了……”

方雁卿道:“真是把书读死了。回头我让你姑母再劝一劝。”

金岳点头,又聊了一会儿,同父亲回家了。

当夜,方雁卿夫妇又来苦劝仲永,怎奈他引经据典的强辩,老两口说不过他,无奈地走了。仲永见父母伤感,心中发苦:“谁能明我心?”

第二天,方仲永心乱,一早便坐了竹凳,由周仁、吴智、郑义、王信四个护院抬着,去找老儒对弈散心,也是为了躲避众人的规劝。

临到傍晚,才往家奔。尚有半里远时,就见前方一片彤红,却是滔天的火焰。

方仲永心惊,问道:“那方向,是我家么?”

护院们迟疑了一下,道:“恐怕正是。”

方仲永发急,心跳加速,气喘吁吁道:“快快快,快回去救我父母!不要管我了!”

护院们哪里舍得?分出三人疾奔而归,另外一个背着仲永往家赶。

临到十丈远,那热浪欺得人无法靠近。

仲永问:“我爹娘……”

护院摇了摇头。

这时,金大山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道:“仲永啊!我的儿!所幸你不在家!”说着两行浊泪滚滚而下。

方仲永一下子急了,从护院背上溜下,声带哭腔:“我爹爹,我娘亲……”

金大山哭道:“救不得了。”

方仲永听了,牙关咬紧,往后就倒。

众人七手八脚拍打,救转过来。方仲永嚎啕:“爹啊!娘啊!”

就在这时,就见金岳提一柄弯刀,走过来道:“恕我无能,那歹人逃了!”

仲永听了,转身问:“哥哥,是歹人放火吗?”

金岳点头道:“是!那群人约有几十,劫了不少金银。我发现的晚,没能追上。”说着把脚狠狠一跺。

方仲永呆呆地看着大火出神,喃喃道:“这般大火,怕是尸骨无存了。”

正说着,就见一道黑影,迎着火光,往里走去。

那人背对着众人,右手持一根细杖,左手掐动不停,口中念念有词。

就见那火焰渐渐减弱,片刻间消失不见,地上火星也不复存。

那人竟把火都收了。也不回头,立即就走。

方仲永一急,抬步便追,口称:“恩人留步!”

那人似没听见一般。

仲永情急之下追跑了几步,抢倒在地,大呼:“恩人请留步!”

金岳皱了皱眉头,将弯刀往身后一背,朗声道:“青叶如盖漫天碧。”

那人听了,止住了脚步,也高声和道:“红莲胜火香满塘。”说着回过身走来,道:“是青龙道场的道友吗?”

他们说的切口,源自一句话: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

金岳应道:“正是!多谢大法师出手相助。”说着迎了上去,来到近前。

那人将右手细杖一横,担在左臂弯中,伸食指和无名指,左手摊开,五指分散,这个叫做七星参极。

金岳还礼,右手持刀,刀尖朝里,右手拇指食指拢成半圆,左手也是同样的手势,有名堂,叫做合抱阴阳。

这是玄法门、青龙道场弟子的礼仪,显露身份,暗含修炼之道。就像道士稽首,和尚合什。

金岳拱手道:“似此大火,非得玄法门火系高手不能扑灭。”

那人淡淡一笑,道:“所幸这火并非凡火,不然仅凭在下区区修为收不得。不知这家如何得罪了修道人?”

金岳摇了摇头,道:“修道人戒嗔,却不该做出这般罪孽。道友,既然承你恩情,不妨到家中少待片刻,让金岳略尽地主之谊。”

那人微微一笑,道:“道友也知道,修道修道,道从德起。这也算我分内之事。他日到了玄法门,再行长谈吧!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走。

方仲永扑过来道:“恩人,请受方仲永一拜。”说着,连同四个护院一起跪倒磕头。

那人赶紧往旁边一闪躲开,道:“不敢当!”做势还是要走。

仲永赶忙跪爬几步,也不知他哪来这多力气,大声道:“还请恩人广开善门,收我为徒。”

那人一凛,摇头道:“使不得。你若真心想修炼我这法术,大可亲身前往雪岭北峰,拜进玄武亭,自然有人接待。”说着,脚下加紧,飞快的消失不见。

方仲永望着那人背影,愣怔了好久。

这时,跑去的仆人们也都回来,摇头不语。

仲永叹道:“火太大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恨啊!罢了!且待我修道归来!”

金岳喜道:“善哉,善哉。你终于想通了。明日,为兄就带你回山。有我引荐,家师一定答应。到时候,你我弟兄长在一起,学在一处,彼此也有照应。”

金大山也道:“是啊,是啊!仲永,你年纪还小,体格又弱,有你哥哥照料,我也能放心。”说着,过来扶他。

哪料仲永翻身跪倒,给金大山磕了三个头,道:“孩儿心意已决,我要前往雪岭北峰,拜到玄法门中,修炼法术。”

金大山愣怔住,看向金岳。

金岳赶紧拉起仲永,劝道:“兄弟,你还是去我道场吧!一来可以治愈你的病,二来或许可以参通造化,练就复活之术。到时候救我姑姑姑父还阳,岂不更好?”

仲永摇头,道:“哥哥!这或许是我的缘分。父母这样走了,我心不甘。我要活下去!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手刃仇雠。至于复活之术,就有劳哥哥费心。”说着,深施一礼,又转身对金大山道:“舅舅,我父母亡故,本该守孝,但哥哥言能复活,便不需出殡。家中繁事,但凭舅舅费心。”说罢,便吩咐仆人准备,竟连父母的尸骸也不顾了。

金大山只好点了点头,道:“既是修道,便不要有所牵挂,尽管去吧!家里有我,一定尽心打理。来人啊!给方少爷取来千金作盘资。”一旁管家立即掏出一沓银票递上。

金大山将银票转交给仲永,又回头道:“赵勇,钱猛,孙刚,李强,从今以后,你们四个就随在仲永身边,唯命是从。家中事请放心,我一定好好安顿。”

这句话,话里有话,一来让他们放心家中,无后顾之忧,二来也是以其家人为质,叫他们不敢旁生恶意。

那四人在金家多年,诺诺听从。

金岳摇了摇头,叹气道:“既然弟弟固执己见,哥哥也不再废话,过些日子,我一定去看望你。”

说着,来道四个护院身前,严肃道:“一路上有劳四位费心,给你们每人辛苦费二百。若心生歹意,对少爷不敬,哼哼。”说着,脚下用力一碾,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登时化为齑粉。

四个护院赶紧跪下,拱手道:“但请金老爷,少爷放心,我等必倾尽全力,保护少爷周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方仲永见都安排完了,再不肯耽搁,当即与舅舅表哥辞别。

望着仲永远去,金岳心中老大不爽,心道:“都怪那玄法门的人多事,不然……哼!我明天也上路,倒底弄清楚,这个管闲事的姓甚名谁,什么来头。”

不提金大山一家如何伤感。

单说方仲永,由八个仆人侍奉着,启程北上,往盟重省界奔去。从此,他舍了儒典,终究是踏上了修道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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