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在甘陵国的事情基本妥定之后,白俊的养伤工作也差不多完成了。
三月,春寒褪尽,甘陵国步入了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中。
“让开,都让开!”一匹黑色骏马奔驰在城中的驰道上,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街边的行人眼前飞过,马上的少年右手握紧缰绳,左手拿着一块长条令牌,埋着头向城门冲去。
“让开!让开!”他大叫着,盲目的驱散开挡路的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城门。速度之快让守城门的士兵都没反应过来就将他放过去了。
“诶?今天什么命令啊,这么急?”守门的士兵站在城楼上远眺着远去的骏马,不禁问道身边的袍泽。
“不知道”另一名守兵摇摇头“不过能让白爷亲自送达的命令,一定很重要。”
“啊!那是白爷?”
“你这眼神,你看看那匹马,上好的辽东乌鬃马,刘相国从朝廷带来赏给白爷的,还有那一身衣服,谭主簿亲自到铺子里选的料,还能有错?”
“诶呦呦,那可真是大事。”
白爷即是白俊,甘陵国尉,自从黄巾之乱后甘陵国的士兵都这么叫他,虽说对着十一岁小孩叫爷显得很尴尬,但是看过白俊那一身的伤后,也没人敢非议一个不字,毕竟,能像白俊这样作战勇猛经验丰富的,数遍军营也找不出一个来。
不过堂堂国尉亲送命令,怎么想怎么都有些蹊跷。
“哎!楼上的兵呢!你们怎么把白爷放跑了!”城楼下传来一声怒吼,守军望下去,一个传令兵正气急败坏的跳着脚,一脸的愤怒。
“白爷怎么跑的那么快啊!真是的,这可怎么向刘大人交代啊!”
“不就是练个书法么!怎么还能吓跑了呢!”
传令兵还在自言自语,两个守军面面相觑,随后发出一阵惊呼:“白爷?偷跑了!”
甘陵国沉醉在一番安静祥和的气氛中……大概如此。
当太阳西斜时,白俊已经跑到了界桥,见天色已晚,便找一棵大树把马一拴,找一个平旷的地方扎起帐篷来。
界桥是甘陵国和巨鹿郡的交界,从甘陵国穿过界桥,不远处就是广宗,这里在几个月之前还是黄巾军和官军战斗的主要地点,而今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了。
“貉爷,你干嘛非要到广宗来啊?”白俊躺在帐篷中,一边嚼着干粮一边抱怨道:“广宗打完那一仗后,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城里好像闹瘟疫呢,去那干吗啊?”
“见一个老朋友。”慵懒的声音响起,貉爷不知何时坐到了他的背后,悠哉悠哉的嘬着烟袋杆,脸上一片沉醉。
白俊见他这闲云野鹤的状态,不由得气鼓鼓地说:“喂喂喂,我可是为了你翘掉了刘伯安【刘虞字伯安】的书法课,回去还不知道要被他和谭羽骂成什么样子呢。”
“说的好像我求着你出来似的,你自己不是也不想跟着他学么?”貉爷说完,吐了口灰白色的烟气,发出一声畅快舒爽的叫声。
嘛,这叫声算是返祖么?
“讲道理,我是武职啊!武职!又不用上公章又不用批奏折的,写一道将令部下看都看不明白还不如扯嗓子喊一句有用呢!”
白俊用力的敲着陶土水壶,极力的给自己撑起一个理直气壮的样子,但是语气却明显是狡辩,甚至拙劣到让人想发笑。
“呵呵,”貉爷发出慵懒的笑声,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幽幽的吐出一口烟,像个鬼一样说:“这话,你在刘虞面前说说看啊。”
“有什么不敢的?我回去就说!”白俊倔强的回嘴道。
“那,谭羽呢?”貉爷不怀好意的说道。
白俊不自然的打了一个寒战,“失策了!”他心想。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白俊受了重伤,谭羽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并不是像一般照顾病人的人会变得越来越温柔,而像是获得了一个难得的报复的机会一样,用尽办法“折磨”白俊。
比如会在白俊的伙食里加入他最不愿意吃的大蒜,趁着白俊没法动弹在他脸上用毛笔写上“体强无脑”四个字,还有就是把点心强塞进白俊嘴里。
至于后来,等白俊伤好了,朝廷的任命书也下达了,接着主簿的位置,谭羽总是给白俊下一些稀奇古怪的命令,比如去城外解决伤人的老虎,清查一片区域藏匿的黄巾余党,户口普查之类,有时甚至是用公家的文书让他去临郡买一份小吃。
用公家的名义!超级无耻!
但腹诽归腹诽,白俊是不敢再正面抵触谭羽了,就像他以前说的,天纵高才的世界他不怎么懂,而天纵高才腹黑起来,他更不明白。
白俊想到这,不仅哀求道。“算我服你了,千万别让他知道,否则我就完了。”
“不让我知道什么?”谭羽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惊得白俊一身冷汗。
白俊边解释着边回过头,在瞥到谭羽的一刻立马心虚的回过头。
居然不是幻觉,居然真的来了,他为什么会来?
“不,不知道……啊。”尽管疑问很多,但是白俊还是摆出了一副和善的脸,不,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僵硬的面向了谭羽。
“哦?那是我听错喽?”谭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或许吧……”白俊已经明白了,谭羽绝对是把刚才的话全都听见了。
“懒得跟你废话。”谭羽撇撇嘴,抖了抖手中的竹简,上面赫然印着甘陵国相印。
“谭羽啊,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不会是刘大人派来抓我会去的对吧?”白俊见状干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死皮赖脸起来。
谭羽抖了抖眉毛,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荣,看的白俊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大人没有派我来,”
他随意地说,白俊乘机长舒了一口气,但是这一口气没舒完,谭羽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把这口气又吸了回去。
“是我自己要来抓你回去的。”
“噗!”
要不要这么坑?白俊在心中骂到,但在谭羽面前,他是没有办法了。
“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家伙,互相都把对方吃得死死的啊。”熟悉的慵懒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多了一分亲切和愉悦。一只手拍在白俊的肩上,黑底彩纹银首饰,繁复到让人凌乱的衣服,以及那一缕不散的青烟。
“貉爷?你出来了?不是不准在普通人面前现行么?”白俊有些吃惊地说,貉爷还是头一回在除他以外的人面前现身。
“没关系,他不是普通人”貉爷幽幽地说,右手扶着烟杆朝谭羽身后一指。“对吧,白毛老虎。”
话音未落,谭羽身后一团红气聚集,从气若游丝若有若无到明显的出现了形状,不过短短几秒种,最后凝成一个人形。
不同于貉爷的繁复,这个人一袭白衣素雅,装饰极为简单,并没有什么修饰的痕迹。他的眉间有一个火焰形的印记,双眼有神透着散不去的骄傲,一头白发直垂到腰际,配上有些女子气的脸,实在有点祸国殃民的味道,但是从他身上蓬勃散发着的英武之气,却又是不能忽视的东西。
“好久不见了,氏土貉。”那人缓缓说道,声音富有磁性,却总带着一丝沉郁。
“确实好久不见了,尾火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