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马队回到离石时,时间已经转到了三月十三日,离石上下不过四千余百姓,全都聚集在离石西面矮矮的瞭望楼前,小小的郡城几乎沸腾了,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等待着新来的都尉大人。
早在白俊归来之前,草原上就开始流传一个传说,那就是有一个汉人只身杀入南匈奴单于庭,轻取王帐勇士数人,直入王帐逼服单于,从匈奴居次手中抢过战马。
这个传说自然不是无故流传出来的,但究竟是谁传出来的,是如何流传的,就不得而知了。最重要的是,这些从某种意义上讲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白俊也没法站出来辟谣,只能任由这个货不真价不实的传说恣意的在汉人间传播着。
看着四千百姓那期盼的眼神,白俊虽然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还由衷的高兴着,他的目光不断游走在这座小城的每一个细节上,似乎这座本来没有什么生气的小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懦弱冰冷,渐渐地有了生气。
随着马队的行进,离石小城已经他们被完整的绕了一圈,城中布置,攻守强弱,居民分布已经有的大概的认知。
但是除了城防,百姓和官吏,最重要的西河太守却迟迟没有露面,这不由得让白俊觉得自己到底是不是朝廷亲封的国尉了,虽说是上下级关系,可白俊也算是立下了大功了,不出迎相见也是太说不过去了。
“太守大人在哪里?”白俊忍不住问一个官吏。
“太守大人啊,”官吏大声地说道:“太守大人忙于公务,现在正在府中批改公文,到了府上就能见到了。”
“西河太守原来这么忙吗?”白俊默念道,西河是出了名的穷县,照理说太守应该不会是什么公务繁忙的职务,毕竟这里的事情可是比甘陵国少多了。
“忙,忙得很。”官吏似乎听到了白俊的话,不停地强调道,只是他的表情十分陶醉,嘴角似乎还要流出口水来,这让白俊心中的疑惑又多了一分。
西河太守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一说到他官吏们就变得这么奇怪呢?
日头有些西斜的时候,白俊方才到达太守府,不怎么大的太守府里,本应宁静的状态却进入了一种莫名的气氛,寥寥的官吏无所事事的游荡着,脸上却写着说不出的兴奋,嘴上还念念有词,似乎正期待着什么一样。
再向府中走去,看到也也不是什么公务繁忙的状态,如果非要比喻一下太守府中的人的话,倒像是一群等着上菜的食客。
他将目光投向正房,里面别说太守了,就连几卷像样的文书都没有,根本不是什么公务繁忙。
“太守呢?”白俊有些愠怒的问身边的官吏。
“都尉大人您别着急啊,您往这看。”官吏说完,伸手指向了厢房,根据那不断从房间上面冒出的黑烟来看,这绝对是厨房没跑了!
“你,他妈在逗我?”白俊怒目圆睁的说,“太守在厨房呆着,你告诉我这叫忙于公务?”
“大人,您冷静,冷静。”管理解释道:“我们这小小的西河郡那有什么公务啊,太守是忙着给您做接风宴呢。”
啊?啊?啊?
白俊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太守不应该都是刘虞或者谭羽那个样子的工作狂么?怎么还有这么闲散的?
其实在这个岌岌可危的时代,当官不为政简直是一种常态,刘虞和谭羽和白俊这种任劳任怨型反而是特别的存在。
当然,这个整日钻在厨房里的西河太守也是个特别的存在。
白俊想不明白,也就只能先放开官吏,下马信步走进厨房,怒气冲冲的寻找着那个不务正业的太守。
但是走进厨房,除了一屋子的饭菜和灶台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锅中翻涌着的热汤外,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混蛋太守!你躲在哪了?给我出来!”白俊怒气冲冲的喊道。
哪有让手底下的人拼死拼活保江山社稷,自己躲在后方大吃特吃的上司?那可真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了。
“年轻人,火气真大。”
白俊回过头去,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官服,半倚在门边的柴扉一侧,漫不经心的嚼着手上的干粮,半睁着睡眼瞧着他,想来他就是太守。
太守突然从身后站出来,着实吓了白俊一跳,作为一个军人,白俊的警觉性已经不差了,纵然有些怒发冲冠,可还不至于连身后的柴扉边站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太守身上有点本事,再次也是练家子出身,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然而不是泛泛之辈却如此散漫异常,这让白俊着实摸不着头脑。
因为心中的不解,白俊警惕的盯着太守,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不要那么紧张嘛。”太守说着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的走到锅台边上,贪婪的嗅了嗅锅中的肉香,然后发出一个满意的吐息。
“这鱼不错,你今天可有口福了,黄河鲤鱼能做到我这样的,在西河可没有第二份。”
白俊懒得跟他说这些,吃喝玩乐不是他所明白的是,本能告诉他这个他读不懂的男人有点危险。
看到白俊没有说话,太守默默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忘性大,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太守说着将头发打开,从腰间取出一条逍遥巾,缓缓记在了头上。
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模样渐渐显现在了他面前,最后一点一点的跟眼前这个人不断重合起来。
逍遥巾,黄河畔,闲散青衣客。
“你是那个钓鱼的!”
白俊惊呼道。
“呦,总算是看出来了。”太守幽幽地一笑,挺直身子抱拳说道:“在下西河太守崔钧崔州平,欢迎新都尉,单骑神将白慕生。”
“额,这个啊,你怎么知道的?”白俊好奇地问,照理说这种传闻应该不会引起士人,尤其是太守级别的高级士人的关注。
“哎,年轻人就是嫩。”崔州平坐上灶台一角,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嘴里,笑眯眯地说:“你经历的这些事才几天,你觉得王帐里的事情是这么容易传出来的?”
白俊思索了一会,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说:“哦,原来是传出来的。”
“聪明,”崔州平说着丢给白俊一个果子,“别小看文人的力量,我的情报网足以知道你在草原上的动向,你都做了些什么是,匈奴王帐发生了,以及造谣生事。”
看着崔州平的神情,白俊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从前,他以为谭羽已经是一种恐怖了,现在,他觉得崔州平已经是另一种恐怖了。
老天,就不能给我配一个平常点的搭档?
他在心中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