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法是我从母亲那里学过来的,曾听母亲说过年幼时太后曾请清源大师教习茶艺,想必应该出自清源大师独创的手法吧!”顾清惜淡淡的一句话,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沈莞乔的脸上一般火辣辣地发疼。
她原想借着机会让顾沐尘等人知道顾清惜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即便有身份撑着也只是虚有徒表而已的花瓶,可是,顾清惜这话却让她明白,即使她什么都不懂,却因为有一个身份高贵的母亲,就连学个茶艺,也是请的这世上最好的大师,即便被压迫了这么多年,却仍然是一个出身血统高贵的嫡女,而她沈莞乔即使再如何努力,就算有了郡主的名份,也永远逃不过妾室所生的现实。
“听父王提起过,他曾因皇姑奶奶学习茶艺有幸见过清源大师一面,且清源大师对茶的见解甚是渊博,叫人钦佩。”旁边,顾沐尘突然出声道。
这话却是证明了顾清惜所说非虚,沈莞乔脸色陡然一白,没想到连一向待人冷漠的荣王世子也会出声为她帮腔,心里不禁更加恼恨。
只是,顾清惜却并不领这个情,目光看向淡淡地看向顾沐尘,只见他面容棱角分明,五官坚毅俊美,墨黑的眸子里含着冷肃的认真,身上还有有种沉稳内敛却能摄人神魄的光华,用俊朗非凡来形容他可是一点也不为过。
再看顾逸辰,漆黑的乌发用玉冠束起,长相清俊至极,眉眼上挑,透着一股邪冷之气。
顾景南是四人之中唯一还未脱去稚气的,可是面如白玉,目似朗星,神情冷傲中还有着一股放荡不羁的洒脱。
顾家的男人长得果然出色,可是,这些俊美非凡的外表下,却是一颗深沉难测,视人命如无物的狠毒心残。
她知道,若不是因着她现在的身份,背后又有太后支持,这些人哪会如此好脸色地面对自己?
“母亲曾说过,清源大师茶艺精湛,茶艺不过是在泡茶时凭添几份雅兴而已,但现在的人对艺的追求多过对茶的本身,倒显得花哨了,要真正泡得一手好茶,须专注于茶上,了解茶叶本身的特质,方能泡得一壶好茶。”顾清惜似回忆般地幽幽说道,可在场的人谁不精明,都听得出这话是在讽刺,顿时显得沈莞乔方才那番话是多么地无知与可笑。
安平公主一直是沈弘业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提及,他都会想起自己的无能与懦弱,因此,即使安平公主不在人世了,这公主府和顾清惜仍是他心里想要一直拔除的刺,可是,这几日顾清惜的逆转却让他犹豫,甚至害怕了。
如今,她毫不顾忌地提起安平公主,更令他想起了十几年前,初见安平公主时的情形,怕也只能用美不可方物,绝代风华,妙世无双来形容了。
没由来的,沈弘业心里有种复杂而又说不清的情绪涌出,却是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忙拿起一旁边的画卷:“三位世子,这是本相前几日所得的齐先生的牡丹花丛图,还请三位一起鉴赏一下。”
画卷打开,画上是几株牡丹花下,一只可爱的小猫,猫眼滴溜滚圆十分传神,再看那些花,似真花一般真假难辩。
沈莞乔也走了过来,细瞧着这幅画,不禁惊叹:“都道齐先生的画作精湛,酷爱牡丹,今日一见,果然笔墨凝练,老笔纵横,形神兼备,将水墨工夫发挥到了极致,构图繁中有简,意趣非凡。”
顾沐尘目光落在画上,并未作声。
“二小姐所言不错,齐先生的花卉,动物给人以明朗、清新、简练、生气勃勃之感,达到了形神兼备、情景交融的境界。”顾逸辰也是赞叹道。
听到这些赞赏,沈弘业面露得意之色。
只有顾景南对这些一丝兴趣也无,径自坐在那里喝茶,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顾清惜素净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清惜感受到顾景南不太友善的眼神,猛然抬头,朝顾景南瞪了过去,用唇语说出了两个字。
顾景南没想到她如此大胆,刚喝入口的茶水猛地喷了出来,正好喷溅到对面的沈莞乔的长裙之上。
沈莞乔被这突如其来的茶水吓得花容失色,脸色十分难看。
“这是怎么了?”顾沐尘几人也被这口水给转移了视线,眉目微沉看向顾景南,似在询问他为何如此失态。
“没什么,就是被茶水呛到了,还请二小姐见谅。”顾景南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搪塞道。
沈莞乔虽然脸上依旧温婉淡定,但心里却是又气又怒,却碍于顾景南的世子身份还有他混世魔王的名头不敢发作,只得强装着善解人意的笑脸道:“无碍,等会儿回去换身衣服便是。”
“父亲怕是举着画也累吧,不如让女儿来拿。”沈莞乔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专心泡茶的顾清惜,心思一转,笑意盈盈地走到沈弘业身边,体贴地说道。
沈弘业确实是累了,便将古画交到了沈莞乔手中,坐到了茶桌前。
沈莞乔打开古画,走到顾清惜面前,笑容亲和道:“这幅牡丹花丛图可是齐大师的遗世之作,十分难得,姐姐何不也来欣赏欣赏。”
顾清惜拿起茶壶正在泡茶,毫无防备地,茶水淋到了画作之上,顿时墨色染成一片,一幅古画变成了一张一文不值的废纸。
沈莞乔顿时一声惊叫,痛心疾首道:“姐姐,你可知道这幅画价值连城,你怎能把画毁了。”
沈弘业连忙站了起来,看到自己花了万金才买得的古画顿时被毁成这样,脸色阴冷,看向顾清惜的眼神里带着森森的怒意。
顾清惜却是不慌不忙地放下茶壶,目光落在画上,神情淡淡道:“这幅画真这么值钱?”
沈弘业听了,脸色更为难看,咬着牙就要开口责骂。
沈莞乔却是痛心疾首道:“姐姐,齐大师是前朝最负盛名的一位画家,他的每一幅画作都是价值连城,父亲为了得到这幅画,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和金钱,你如今将画毁了,怎地还能如此平静?你还是快点跪下向父亲磕头认错吧,否则,父亲怕是要责罚姐姐了。”
顾清惜听到沈莞乔这幅大义凛然的劝慰之语,心里生出一股讽刺,脸上却漾起了明媚的笑意。
“妹妹,即使这幅画被毁了又能怎样?父亲应该还不至于为了一幅画来责罚于我,更何况,父亲都没说什么,你又何必如此心急。”
沈莞乔没想到她在三位世子和父亲面前仍如此冷傲嚣张,脸色一沉,已念了几分厉色:“姐姐,我是好心为你着想,你这话却是在怪我多管闲事了,也罢,便由父亲发落吧。”
沈弘业怎能不心疼,这幅画花了那么多银子,找了三年才终于找到,如今,却瞬间变成一张废纸,心里又气又痛。
“孽障,犯了错,不知下跪请罪,还要如此对乔儿冷言厉色。”沈弘业被沈莞乔几句话激得怒火直冒,完全已经忘了顾清惜手中握有太后金牌和身为郡主的事实。
“父亲,你真要罚我?”顾清惜声音已然冷了下来。
沈弘业最恨别人忤逆于他,且对顾清惜素来厌恶,听到她这话,心里顿生一股狠意,拿起茶桌上的杯子就要朝她砸过去。
沈莞乔瞧见这一幕,心里十分得意,脸上却仍是一幅心痛惋惜之色,此刻,她真希望这个杯子能将顾清惜那张脸给毁掉。
顾清惜却是缓缓地从袖袋里掏出金牌,明晃晃地叫人刺眼。
沈弘业的动作陡然停在那里,杯子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父亲,你似乎忘了,见金牌如见太后。”顾清惜声音冰冷且无情,透着寒凉之意。
顾沐尘等人立刻跪下,沈弘业见了,猛然一惊,也扑通跪了下去,唯独沈莞乔没想到她会亮出太后赐下的金牌,心里恨极,竟忘了下跪。
“妹妹,你这可是对太后不尊,轻则杖毙,重则凌迟处死。”顾清惜冷幽幽地一句话从嘴里飘出来,沈莞乔猛地一个激灵,立刻跪了下来。
顾清惜一手拿着金牌,一手拿起那幅被茶水淋过的古画,发出一声不屑地嗤笑:“不过一幅假画,父亲为了它竟要责打女儿,想想心里便觉得难过。”
明明是一句失望的话,却有种冷和说不出的讽刺。
沈弘业跪在那里,不禁发抖,心里对这个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女儿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沈莞乔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只以为顾清惜即便被册封为郡主,即便有太后撑腰,也断不敢违背人伦礼教,公然与父亲作对。
可是,她真的想错了,即使贤,端,敬三大王府的世子在场,她仍敢拿出太后的金牌威吓。
“姐姐,这画父亲花了万金,寻了三年才找到,你怎能因为误毁了画作就硬要指鹿为马,将真画说成是假画?这若是传到宫里,即便是太后也不能任你这般胡来。”沈莞乔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是不肯轻易屈从妥协。
“妹妹,枉你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竟然连这幅画是真是假都看不出来,这若是传出去,才真是要笑掉人家大牙。”顾清惜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看着沈莞乔的神色充满了讽刺和冷意。
今天,她就要让这个在人前清纯高贵,人后歹毒狠辣的白莲花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