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城醒来后,眼睛上缠着一层薄薄的纱布,若兰吩咐过特护,他一醒就通知她,没多时,她马不停蹄的从雷氏赶过来!
他正被人扶着,临窗而立,若兰见状,心中大惊,暗暗的周身出了一层的冷汗,雷震城现在这样,肯定是看不见光!
旋而若兰才恢复平静,她整理下情绪和声音,“震城,你醒了!”,话语间含着淡淡的心酸和难过!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可能永远要过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心里就泛上苦涩难忍的滋味,可表面上却还要装作他很正常的样子!
“姐,我的眼睛,怎么连光都看不到!”他由特护搀扶着,缓缓转过身子,眉头紧紧狞在一起,薄唇抿着,像忍耐着什么!
“哦,震城,明天拆纱布就好了,可能是护士缠得太严密,所以……”她仰起头来,忍住泪水下流,轻轻回答弟弟的话。
雷震城面无表情,重新坐回床边上,“姐,子栖怎么没来看我?”
“有个好消息,都忘记告诉你了,你当爸爸了!你刚被推进手术室里,她就早产!”若兰抚着弟弟的脸颊,心疼的告诉他这个消息!
“真的吗?男孩女孩?”他的语气里满是兴奋和张扬。
子栖回到他身边,又添了孩子,他死里逃生拣回一条命,这些都是天大的喜事!
“男孩!”若兰淡淡道。
“哈哈,我当初就说是男孩,她还不相信!”雷震城少有的爽朗笑声,清脆而干净!
在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想,脑海中就只有子栖和孩子,还有他们在一起的幸福生活,孩子承欢膝下的情景!
他知道子栖刚做完手术,不能随便下地走动,想着明天拆完纱布,自己去产科看她和孩子,就没向姐姐多打听消息!
孩子出生本是件高兴的事,可若兰的语气里丝毫听不出一点儿高兴的意思,反而令雷震城察觉出异样!
“姐,你怎么了?”他扭过头顺着声音问去。
可能眼睛看不到的人,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他听若兰的口气里隐藏着淡淡的不着痕迹的心酸!
“没,没什么!”若兰忙控制着情绪。
看到雷震城忽而变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她的心仿佛落入万丈深渊!
她该拿怎样的心情来度过煎熬的时刻,她什么都知道,凌子栖不知道真相,雷震城也不知道真相!
而往往是最明白的人,恰恰是最糊涂的人!
明天,就是雷震城最难熬过的一天,他拆掉纱布,一切都瞒不住,当他知道自己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那个整日叱咤风云站在舆论风口浪尖上的雷氏总裁,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她的心好疼,好痛,过了今晚,她再想说谎话和安慰的话给雷震城听,他都不会再相信!
望着他一脸的憧憬和疑惑,若兰还是忍住,没告诉他实情,就让这善意的谎言再瞒一晚吧!
晚间,雷震城和子栖通电话的时候,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哭声好大好大,他说孩子将来一定很调皮,子栖只是虚弱的笑笑,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来看他们!
这一夜,所有的人都睡得很踏实,除了若兰!
只要天一亮,她就要赶去医院,陪雷震城一起拆纱布,在事实面前,所有的脆弱都不堪一击!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眼泪流的遍地均是!
……
医院里,雷震城的病房里聚集了很多人,子栖由于身体不适,暂时还留在产科的病房里!
若兰屏气凝神的盯着医生的手,一圈一圈的将紧紧缠裹在雷震城眼睛上的纱布拆下来!
如果能够出现奇迹,奇迹,该多好!
她记忆犹新,雷震城刚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医生对她说的话,那一句一句如同一把刺刀,深深扎在她心口窝上!
如果当时雷震城清醒时,他该如何能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实!
可现实总归是现实,一会儿,他就知道事实真相!
医生拆纱布的动作很慢,雷震城迫不及待的想看见这个世界的阳光,他急迫对医生道,“能快点儿吗?”
拆纱布的医生只斜瞄了眼若兰,默不作声,若兰痛苦的摇了摇头!
一会儿,她该怎么面对雷震城的质问,一个晚上她也没想出对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最后一层纱布被剥离开雷震城的眼睛,他眨了眨轻松的,解除束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圆圆的,却感觉不到一丝光!
“已经拆完了吗?”他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有些绝望,也隐含着心酸!
“拆完了!”医生只淡淡的疏离一句,便站在雷若兰身边。
雷震城突然尝试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提起脚步向前走,前方,却仍然是黑暗一片!
“姐……,我怎么,怎么还是看不见?”他伸开双手,想要去触碰什么。
若兰担心他跌跤,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震城!”
雷震城立时就感觉出姐姐声音的异样,“姐,我拆了纱布,怎么什么都看不到?我的眼睛……”
他双手狠狠的掐住若兰的手臂,几乎要嵌进去,若兰痛得不敢叫出声,拼命忍耐,如果折磨她能让雷震城好受,她宁愿被他折磨,也不要他一个人内心难过!
“震城……,姐骗了你!其实你的眼睛,从手术结束……就,就看不见了!”终于,雷若兰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绷不住,全然倾泻而来。
“什么?姐,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眼睛以后都不可能再看见任何东西?”雷震城突然狠戾的嚎叫起来。
那样,和一个废人有什么两样!
他痛苦的松开了若兰的手臂,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双手盲目的到处乱抓,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果然,感觉不能欺骗人,他的眼睛不仅是不感光,任何的东西都看不到!
“震城,你别这样,医生说,只要找到合适的角膜,是可以恢复光明的!我已经在申请,要等等,姐一定想办法让你的眼睛恢复正常!”若兰扶起雷震城的身子!
他的身体那样重,她几乎快要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
如果能替他分担痛苦,她这个做姐姐的愿意承受所有加在他身上的苦!
突然,雷震城像换了个人,“子栖,孩子……,不能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
“震城,你冷静冷静,你的眼睛只是暂时看不到,我们只要找到合适的眼角膜,你的视力就会恢复!我们家有的是钱,不愁短时间内找不到。你要振作,子栖还不知道你失明的事!”若兰劝慰着。
“不,不,不能让她知道,我不能叫她看到我这个瞎子,这副模样,她肯定不会愿意和我在一起!”雷震城此时的情绪几乎失控。
所有悲观绝望的想法都从脑海中闪过,他和凌子栖才刚刚度过冷战期,从她戴上他戒指的那一刻,他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
时事难辩,谁知情况会变成这样!
雷震城盲目的在病床上摸索着找到手机,拼命按下关机键,他害怕子栖打来电话,他害怕听到她的柔声问候,也害怕听到来自孩子的哭声!
这一切,都曾经期盼已久,如今梦想成真的时候,他却无法高兴起来!
他只知道要躲着她和孩子,他现在没办法给她幸福的生活,还有那个他一眼都没见过的孩子……
只要一想到他和子栖的孩子,孩子绝不会接受一个失明的爸爸,他的爸爸从一出生就没机会看见他的样貌,该是何等悲苦的事!
“震城,你冷静点儿想,子栖早晚会知道,你能躲到哪里?凭你们的感情,她一定会和你站在一起!”
“不,你错了,她本来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因为出了车祸,她才愿意戴上戒指!是我逼她的,逼她的……,你不会懂的!”
雷震城失控的情绪令站在旁边的特护都惊呆,颤颤巍巍的瑟瑟发抖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给若兰递手帕!
“你别哭了,震城,眼睛刚做完手术,你再哭容易感染!”若兰接过手帕,为他擦拭掉眼泪!
从她懂事起,她没看见雷震城哭过几次,就连当初雷震城放弃了自己的建筑梦重新回到中国的时候,他的眸子里也仅剩下孤独和怨恨!
她知道,以后谁也不可能再伤害雷震城,他的内心变得异常强大!
他拿一道门将自己的心重重的和外界隔离,什么铜墙铁壁都刺不进来,门里面只有孤独而寂寞的自己!
直到凌子栖出现,他才一步一步渐渐从门里走出来,诚实的面对真实的自己!
可如今,他唯一的支撑都坍塌下来!
“姐,你带我回家,我不想看见子栖,也不要看见孩子!”说完,他痛苦的趴伏在若兰窄小纤弱的肩头上哭起来!
看见!
于他而言,如今是何等的奢侈!
以往,大家都羡慕他雄才多金,可现在他多么羡慕普通人,他们拥有一双能看见光明的双眸!
“震城,你要听姐的话,子栖不会离开你!”若兰泪如雨下!
在自己亲弟弟面前,她显得孤弱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