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发丝在水里摆动,犹如蓬松而茂密的水草。眼睛很大,深邃周身都散发着绿色的光芒,光照在她身上,就像冬天晒太阳的感觉。
但也因为这样,闻缺看不清她全身的样子,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大年纪,似乎说十岁也行,二十岁也行。
闻缺有些发呆。
“猫儿……”她喊了声,虽然没看见她张口,但闻缺知道是她喊的,她冲他笑了下,笑容令人心跳加速。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闻缺懵懂的发问,全然忘了这是在水里,话音出口,只是咕嘟嘟的灌水声,眼前出现一串水泡,浮向上方。
“猫儿……”她依旧笑着,继续喊着闻缺的小名。
忽然间,闻缺觉得她的脸有点熟悉,像在哪里见过,而且还不只一次,有个名字跳在嗓子口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伸出了舌头。
是条分叉的蛇信,红红的,在他眼前有节奏的上下摆动。
闻缺没有动,心里也没有感到害怕和诧异,觉得理所当然,似乎她的嘴里就该伸出蛇信来,或许是人的舌头,反而觉得不对劲。
蛇信探过来,在闻缺脸上舔了下,尽管在水中,仍然有湿漉漉的感觉,她触碰他的地方,有一丝丝凉意,像大雪初晴时,山涧冰凌上融化的一滴冰水落在脸颊上。
这种感觉也非常熟悉。
闻缺忽然想起她是谁,脱口而出:“你是青童!”话语出口,依然化成咕嘟嘟的一串水泡。
闻缺记起来,他之前的确见过她,那时他还很小,有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被她喊醒,睁开眼,看着她在窗前,让他跟她走,他手脚并用跟在她身后一路爬行,爬着爬着,爸妈和村里的人就找到了他,把他带回了家。他不想回家,想跟青童走,但她也没办法,只能恋恋不舍的望着。
她一直寻找机会带我走,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她跟他说过很多的话,告诉她的名字,可是,那些记忆似乎是发生在遥远的过去,被他遗忘了。
她猛得点头,似乎听清我的话,有些雀跃。她动了起来,搅动了潭水。
闻缺看到了青童的全身。她上半身是人,下身是蛇,之前看到的绿色圆宝石,是因为她盘踞着身体,而闻缺此刻正好踩在她的蛇身上。她的上身和人一般长短,但蛇身蜿蜒盘绕,不知道有多长。
“猫儿……”她又喊了一句,却没有更多的词汇说出来。
青童的表情变得哀伤起来,释放着绿光的身体越来越亮,变得刺白夺目,好像一轮太阳,晃得闻缺睁不开眼。
闻缺感到有人捏着他的鼻子,两片温热的什么贴着他的嘴唇,朝他吹气。
闻缺剧烈咳嗽,艰难的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影半蹲着,将双手压在他的胸口处。四周的场景逐渐清晰,木墙、屋顶、散乱的木板……
他竟然躺在一间小木屋里。这是怎么回事?
闻缺吐出好几口水,继而一骨碌爬起来。脚下却有一软,一屁股坐回地上。
再抬起头来,发现刚才给他人工呼吸的人,竟然是个穿着厚实衣物的陌生女人,头发乌黑亮丽,年龄和自己相当,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在这人身旁,还有一只全身纯白的猫,正低着头自顾的舔着自己的前爪,完全不抬头看他。
想到刚才亲密接触,闻缺不由得脸上一红,忽而又惊觉自己身上只穿了条小内裤,当即双手抱在胸前遮掩,可遮掩了这,那里又露出来,一时间十分发窘。
“都是男人,你用不着害臊。”楚迟笑嘻嘻的盯着闻缺说。
听到楚迟嘶哑的男性声音,闻缺更加发窘了,“你……你是男的?”
“长头发的就一定是女人?”楚迟明白对方眼力差,把自己当了女人,轻哼一声。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闻缺咳嗽了几声,又仔细的去看了一眼楚迟,发现他虽是长头发,但眉毛浓黑,喉结也可以看得见,确确实实是个男人没错,顿时恶心得又吐出几口水来。
“救你咯。看你掉进水里,幸好我水性还行,把你给捞了起来。”楚迟倒没在意,“不用谢我,举手之劳而已。”
“谁要谢你。”闻缺一时间有些恍惚,掉下水潭里去,肯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在水里的遭遇,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楚迟耸耸肩膀,回到火边去烤火。
“刚才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在水下看到什么?”闻缺忍不住向楚迟询问。
楚迟疑惑的望着他,“水下有什么吗?我只看到你淹得五迷三道,在潭里拼命挣扎。”
“真的?”闻缺有些失望。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楚迟见状,不禁好奇起来。心想莫非那潭里真有脏东西,在索眼前少年的命?
“没……”闻缺含糊的摇头,连忙转移话题说,“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楚迟一想要正好要跟对方打听,也就放缓了些语气,通报了名字,又问,“这里是闻家村的地界了吗?”
闻缺警惕的打量了对方几眼,“你找闻家村做什么?”
“看来我找对地方了。”楚迟从他表情中看出端倪,面露欣喜说,“我来找个人。”
“找谁?”闻缺目光扫动。
楚迟挠了挠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你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找。”闻缺嗤之以鼻,“男女你总知道吧,多高,长啥样?村子里的人我都认识,说不定我知道。”
“不是你们村子的,是个外边来的。见到了,我自然就知道的。”楚迟没有撒谎,因为花女擅长伪装,不会轻易以真名和真面目示人,要找起来,只能通过对方的本事来判断。但这没办法跟闻缺讲明。
从高医生那里已经打听清楚,花女就是来闻家村猎魔,想必现在已经在村里展开行动了,只要进了村,找起来应该不难。
“外边来的?”闻缺皱了皱眉,摇头说,“最近村子里没来过外人……”
“不管了,总之你先带我进村好了。”楚迟暗想那花女也极有可能冒充同村人的身份,还真说不准不是外来人口的面貌,便不想继续跟闻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我叫闻缺。”闻缺介绍了下自己,说,“你可以先跟我回村,不过,你就说是我同学吧,省得村子里的人看着你莫名其妙的冒出来,又问三问四。”
闻缺虽然对楚迟没什么好感,但考虑到刚才楚迟把他从水里救了起来,便想能还上这个人情也好。
“明明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冒出来好吧!”楚迟对闻缺的措辞很不满意。
这闻家村地处偏僻,进村的路都是仅供一人行走的小道,天黑走岔之后,就迷了路,那只头脑不清的乌鸦带路也是一塌糊涂,结果越走越不对劲,没办法只好在塔附近的一间小木屋里睡了一晚,一早就被屋外的动静给吵醒,才阴差阳错之下救起了闻缺。
似乎是知道了楚迟的腹诽,小木屋外对面的石塔上,一只乌鸦嘶叫了一声。
“大清早乌鸦叫,难怪这么倒霉!”闻缺走到门口,望了眼乌鸦,捡起颗石子扔过去把乌鸦赶走。乌鸦扑扇翅膀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