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爬上窗户的台阶,双手用尽力气,慢慢伸出头看了看里面,当我看清的时候,内心一颤,本来就用力过度的手指一松,直接摔倒在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我看到了方思睿,那真是方思睿,她只是换了个发型,更加成熟了。
情绪稍微稳定后,我又攀上窗台,仔细看了看,方思睿系着花色围裙,正在炉前煎牛排。她时而精神恍惚,盯着牛排发呆,然后又匆忙地将牛排翻动一下。她在想事情,但气色好像不错,不像被人胁迫的样子。
我蹲在窗台下面,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到方思睿不知道是喜是忧,虽然内心早就排练过,但还是觉得有点无法接受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看到她,锅里的两块牛排证明这房子里还有别人。
我又爬上窗台,方思睿已经将牛排盛在盘子里,她离开厨房,大声喊了句:“吃饭了!”用的是中文。然后她又回到厨房,在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拿了两个杯子在水龙头上清洗。
突然我听到后门打开的声音,吓得我手忙脚乱,蹲在墙角,紧紧贴着墙壁,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出来,更不要开灯。我还慢慢向前挪动,一直挪到后门边上,想着对方要是发现了我,我就直接攻击。
但后门只是开在那里,露出一线灯光,里面的人没有出来,门也没关上,看样子是让我进去。
“你打开后门干嘛?”方思睿问道,但对方并没有回答。
接着我便听到脚步声,我担心方思睿会把门关上,便壮着胆推开后门,当方思睿从里面冲出来关门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我,她顿时傻眼了,快要打开的红酒瓶掉在地上,“砰”的一声碎了,大理石地板上顿时一滩红色液体,缓缓流到她的脚底下,但她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然后又慌张地看了看厨房。
“高朗,你……”方思睿的眼睛都红了。
我猜那个男人就坐在餐桌前,既然他想要见我,那我也不能怂。我走到方思睿跟前,当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厨房的时候,内心受到了暴击,这种冲击不亚于心口中了一枪。那个坐在餐桌上切牛排的男人竟然是齐峰。
齐峰嘴里嚼这牛肉,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
“齐峰,你……”我的声音已经哽咽了,皱了皱眉头,眼眶酸痛得难受。
“兄弟,好久不见!”齐峰笑着说。
“你……没死?”
“先坐下慢慢聊吧!”齐峰挪动对面的椅子,然后方思睿说:“思睿,把那瓶最好的白酒给开了,然后再煎一块牛排吧。”
“我……我不饿,你们先吃。”方思睿说完便去酒柜里拿出那瓶酒,然后打开放在餐桌上,接着便拿着抹布去清理地上的红酒和玻璃碎片,整个过程她都没敢看我一眼。
“坐啊!”齐峰点头道。
我慢慢走过去,坐在椅子上,齐峰给我倒满一杯酒,然后将方思睿那份牛排推到我跟前,我没心情吃东西,更没心情喝酒,掏出一支烟点上,平复一下情绪,一下子很多事涌进脑海里,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就是那个枪手?”我问。
“是的。”齐峰吞下牛肉,喝了一小口白酒,也点上一支烟看着我。
“那药也是你在卖?”
“是的。”
“那个掉进河里死掉的病人是你故意弄出来迷惑我的?”
“是的!”
“你参与了长泽正雄的计划?”
“不算。”
“你参与害死了自己的妻女?”我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了,似乎都没力气夹紧指尖的香烟。
“没有,你觉得我是这样的冷血动物吗?”
“从前你不是,现在我就不知道了。”
“高朗,今晚我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当我知道黄杰在美国给你留线索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思睿指使的,她可能是想让你不要再追查她的下落,但她不了解你,我知道你肯定会找到我们,所以我在监控里看到你的时候,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方思睿将垃圾放到一边,走到我跟前,早已是泪眼婆娑,带着哭腔吼道:“高朗,你有病是不是?我都告诉你了,我很好,不要追着我不放,你都不是警察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他就是这样,是不是警察,都对自己想不通的事追根究底,所以他才不适合当警察。”齐峰一直恨冷静,讲话也是条理清晰,“思睿,你上去休息吧,我跟他好好聊聊。”“所以思睿的病情也是装的吗?”我问。
“不是,但她很快就治好了,这也是因为你及时把她从长泽正雄那里救出来了。”
“我的确有很多事不明白,思睿,你上去吧,我们只是聊天。”我对方思睿说道。
她咬着嘴唇,气得直发抖,感觉快要崩溃了,然后揉着眼睛上楼了。
齐峰放下刀叉,擦了擦嘴,轻轻抿了口酒,“你是想提问,还是要从头开始听。”
“从头开始说吧,我不知道该问什么,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地,恍如隔世。但我想要知道,一个曾经正直的警察怎么会变成现在的世界头号******罪犯。”
“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说话还是这么顽固,不过要不是你这种性格,长泽正雄也许就逃走了,我的计划也不可能实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你来了之后,的确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明河镇吗?”我反问道。
“我当然知道,你来明河镇是为了我,你所做的一切,我的因素占据了很大的作用。”
是的,他什么都知道,然而他还是利用了我,这种被兄弟利用的滋味,我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无法形容,他在我心里的印象和地位根深蒂固,如何在这么短短的半小时内翻盘?
“高朗,你依然是我兄弟,所以我将我的故事讲完后,希望你能明白的所作所为,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明白。”齐峰说道。
“你说,我听着。”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脸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是一脸沧桑,头发也有些许白发,老了很多。
“我跟方思睿,从高一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了,只不过是秘密的,我曾经年少轻狂想要跟方明山去谈,但是他将我揍得死去活来,用手铐把我铐在桌脚上,当我的面羞辱方思睿。从那以后,我就决定要杀了他。”齐峰娓娓道来。
“你日记里没写这个。”
“日记是用来发泄的,我怕写出来,被人看见,而且这件事我要记在心里,让它慢慢发酵,不要忘记。这就像你当年看见江梓童被人羞辱一样,这种仇恨会永远放在心里,不会忘记。”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我问。
“别急,我慢慢跟你说。”齐峰去酒柜下面拿出一盒雪茄,剪好之后递给我,我看着他摇摇头,他便自己点上。
“我从来不想当警察,我想赚钱,哪怕杀不了方明山,也可以带方思睿离开。高考的时候,方思睿说她要去日本留学,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希望了,便听妈妈的话报了警校。其实你知道,在警校的时候,我们成绩和能力都差不多,为什么你被分到市局,我而回了县城呢?”
“因为这是你自己要求的。”我猜道。
“是的,我要回来,个人斗不过方明山,但我可以拿公器对付他。上大学的第一天我妈妈就告诉我父亲的死因,虽然是她的猜测,但我相信是真的,而且我也知道明河镇可能隐藏着古墓,而方明山的财富跟这个古墓有关系。”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但到了县城,我才知道方明山的势力有多大,他很会利用长泽正雄,别说王建,就算是县长局长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我知道自己很难扳倒他。那时候我想跟方思睿离开这个地方,放弃报仇,但方思睿犹豫了,她不知道我们能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她从小过着优越的生活,又出国留学,已经跟我拉开差距了。”
“方明山不许方思睿跟我联系,我们见面都很难,王建还特别就警告过我,如果我敢打方思睿的主意,他就让我在县里没法混,甚至将我送到监狱里去。我母亲病重,希望我早点成家立业,所以我才娶了老婆。”
“所以你老婆在你心里,什么地位都没有?”我问道。
“我的确不爱她,但我爱女儿,所以她是我的亲人,而且我也放弃跟思睿在一起的想法了。”
“方明山知道我回来县城是为了方思睿,他这个人心狠手辣,一直想做掉我。在明河镇警所所长莫名失踪之后,他便让王建调我回明河镇,这时候王建刚当上副局长,自然也是方明山,帮忙的。之后就是悲剧的开始……”
齐峰痛苦的表情让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他至少还有感情,不是像长泽正雄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喝了一口酒,摁灭雪茄,点上一支烟,猛吸一口。“我其实早就有心理防备,也有对策,那就是不再想着方思睿,不再想着宝藏,找到方明山联合长泽正雄偷盗古墓的证据,将他们抓捕。”
“因为我知道方明山他们在干什么,所以我盯上了车队,车队是最可疑的,他可以忽悠别人,可忽悠不了我。所以那次车队撞人翻车,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在路上放了铁钢钉,他们总是喜欢夜晚行动,更方便我执行计划。”
“你当时发现了车里的文物?”我问。
“没错,我打开车厢检查,他们做得夹层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在里面发现了打了木架的文物。”
“但你并没有向上级反映,而是向方明山勒索。”
“起先我并没有想过勒索,我就是想抓他,但是他开的条件让我心动了,那就是带走方思睿,并且给我一百万美元。我差点妥协了,但一百万美元解决不了问题,我还要带走妻女,那至少得要一千万美元。”
“你这一步走错,是以后所有恶果的起因,你没想过以方明山的性格,就算你一分钱不要,他也不会放过你。”
“没错,所以我拿了枪,准备随时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