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回走的路上,一直将电筒调到最亮,手里紧握着甩棍,稍微有风吹草动,我就连忙拿着电筒四处扫。不是我太怂,而是凶手的攻击力实在太强了,而且速度很快,万一被突然袭击,搞不好我就命丧如此。假如我跟市局的同事讲,有人把一头牛活活咬死,他们一定笑我是****。
一路上我都在想,齐峰会不会就是这样被袭击而亡,搞不好当时他就是在追查这个凶手。但就算他死了,也应该有尸体的,难不成那家伙还吃人肉?一想到这个,我就走得更快了。
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五点,今晚是别想睡觉了,得连夜去县里,找法医过来采样做DNA检测,我想确定下这几起案子是不是一人所为,如果只有一个人,那还好些。明儿还得申请县局的人搜山,只是这积雪都快半尺厚了,搜山的难度极大,不知道王建是否会同意。
一上车我连忙启动车子,将暖气开到最大,右脚的鞋子已经湿透,我把右脚从方便袋里抽出来,早已失去知觉,膝盖都不觉得痛了,好像这条腿不是我的,我担心自己的腿冻坏了。我不断揉搓,暖气烤了十来分钟,直到恢复知觉,我才松了口气,幸好今晚开的是方思睿的车,要是我那破捷达,搓到天亮都暖和不了。
我抽完一支烟,然后光着脚开车直奔县城,空调效果很好,越来越暖和,搞得我昏昏沉沉的,差点冲进沟里,我只好关了。
到县局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天倒是亮了,就是县局没人,我打王局长的电话,关机了。我只好打开暖气,等车内温度高了才熄火,靠在椅子上想打个盹,结果睡得像猪一样。
“不能把车停在这里!”
外面有人敲门,把我从梦中惊醒,我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九点了。我连忙穿上鞋,里面依然潮湿,又开始下雪了,还挺大,我看了看车顶,上面的雪还不算厚,我只能期望这雪早点停下来,不然脚印都看不到了。
王副局穿着棕色皮衣,双脚架在桌子上,正在笑眯眯地打电话,我很着急,叫了几句,他却朝我挥挥手让我先坐下来。我有求于人,也没法跟他发火,只好坐在椅子上,盯着他打电话。他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二十分钟后才挂了电话,聊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对方应该是个女人。他将手机扔到桌子上,刚才打电话时的笑脸马上就拉了下来。
“干嘛呢?大清早就慌慌张张的。”他瞪着我问。
“昨晚我们镇上有村民的牛被咬死了,凶手极有可能是上次咬死人的疯子。”我连忙解释道。
“神经病吧你,当这么多年警察,有没有常识?你去咬死一头牛给我看看。”王建说完点了一支烟,将打火机扔到桌子上,然后将烟塞进口袋。我拿过他的打火机,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我虽然还没证据,但让法医去一趟,过段时间结果就知道了,我怀疑不止一个凶手。”
“那就让陈向华跟你去一趟,拿到结果再说搜山的事。我跟你说,别疑神疑鬼的,更别弄得到处乌烟瘴气,按照动物咬死处理就行了,不就是一头牛吗?过些天外商就要过来考察,别搞得谣言四起。”
“明河镇没有能咬死牛的大型动物,没人会信。万一是上次那个凶手,那么接下来还会有村民受伤甚至死亡,我们必须要搜山。”
“滚蛋,要搜你去搜,你能不能动下脑子?大规模搜山,大家岂不是都知道了,给饿死鬼搞宣传是吗?再说了,现在上尺厚的积雪,谁跟你去搜山?”王建瞪着我说。
“我会提交申请报告,至于派不派人搜山,那是你的事,到时候再出人命,我可不负责。”我回道。
“你他妈还威胁我,一个小镇的治安你都管不好,你不负责谁负责?”看来他真的急了,前些天还客客气气,现在彻底撕破脸皮。
我站起来,将烟头摁灭在他面前的烟灰缸,转身离去。这种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所以并没有气急败坏,当你成为领导后,尽职尽责未必就是你的人生原则,而步步高升才是目标。有时候我们急得不行,领导们却说要顾全大局,所谓的大局就是玩手段,将一切职业道德抛到九霄云外,照顾上级的感受。像我和齐峰两人,倒是做到了问心无愧,而我们最后什么都不是,年少时会觉得邪不胜正,但随着时间流逝,后来也就死心了。
我找到陈向华,他正坐在办公桌前吃早餐,一边看报纸,一边大口吃着小笼包,嘴巴油腻腻的,做法医有他这种胃口很难得,也许是因为他好久没验尸了。我记得刘芸每次碰到恶心的案件,通常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
“你是来问那个报告的吧?估计得春节后了,你又不肯找关系。”他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我肚子也很饿了,坐到他桌子跟前,拿着方便袋里剩下的两个塞进嘴里。
“我跟你很熟吗?”他不解地看着我问。
我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咽下小笼包,然后点了一支烟,抽了张纸擦擦嘴,“不熟啊,但是我早上六点就在这等着了,肚子很饿。”
“这么早来干嘛?”他放下报纸问道。
“找你跟我一起去验尸。”
“又有人被杀吗?”
“这次是头牛,我需要你抽样拿去化验,我要比对DNA,看两次案子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哈哈,所以你是怀疑牛是被人咬死的?”他嘲笑道,“当警察当傻了吧?”
“我不想跟你解释太多,你跟我走就行。”我已经懒得废话了。
“跟王副局长打招呼了没?”他问。
“说过了,他说让你去看看。”
他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打了电话,应该是给王建的。通话结束后,才无奈地站起来,看着窗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说:“真是倒霉,这种鬼天气还要跑那么远。”
“你要知道我昨晚一宿没睡,你这算什么?你以为吃包子的钱是哪来的?”我说。
“别废话了,走吧!”他说,然后拿起羽绒服,脸上的表情好像我欠了他几百万。
我看了看手表,估计到案发现场得十二点了,真******郁闷,昨晚匆忙赶来,还是搞到这么晚。陈向华一上车就呼呼大睡,我故意关掉暖气,他将衣服链拉好,继续睡觉,方思睿的车不像我那破捷达到处漏风,关了空调里面也要暖和许多。
我经过警所的时候,进去换了雨靴,带着方浩一起去现场。车子到了村口,我们还得走路去,昨晚夜路我连走带跑,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今天估计最少也要二十分钟,陈向华像个娘们一样,一路上抱怨个不停。
“你可以不要唠叨个不停吗?”方浩说。
“都快过年了,你说你们净找事,平时治安工作不做好,现在还连累我。”
“你要是再说一句话,待会儿你自己走路回县城。”我转身瞪着他说。
他扶了扶眼镜,总算闭上嘴了。我直接带他去那破房子,大门是敞开着的,门里门外到处都是黄色冥币,我连忙跑进里面厨房,只剩下一滩血水,牛的尸体不见了。
我跑到牛主人的家前,看到他家大门紧锁着,大门横梁及窗户上贴满了黄色的道符,我看了看四周,这里只有几户人家,家家大门紧闭,都贴着一样的道符,远处一个白发老头牵着一头大水牛在池塘边上喝水。
“大爷,这家人呢?”我问道。
“大家都上山了。”
“上山干嘛?”
“今儿有大师过来做法事,昨晚他家牛被饿死鬼咬死了,大师说是家族祖坟因为荒芜,长期无人祭拜,祖先生气了。”
我看了看雪地中乱七八糟的脚印通往山上,朝他们两人招了招手,便赶紧冲上山了。等我爬到山头的时候,我看到对面的树林里有浓烟冒起,还有嘈杂的声音,哭叫声,念经声,木鱼声,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一棵高大粗壮的白桦树下,二十来个人跪在雪地上,中间火光滔天,木桌上摆着牛头,眼睛还是睁着的。一个穿着黄色道服,戴着黑色帽子,拿着木剑的人在那念念有词,旁边还有打锣敲磬的,白桦树已经被熏得发黑。大火中间放的正是那头牛的尸体,都能闻到肉香味。
我冲过去,推开那道士,他站立不稳,摔倒在雪地里,我仔细看了看被砍下的牛头,一点撕咬的伤口都没有,也就是说,被咬的部分全部被烧了。
“你干嘛?”昨晚那家伙站起来,指着我吼道。
“我说我要查案验尸,你******把尸体拿来烧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我很是激动。
“你查什么查?黄旗村人被咬死了,你都查不出来,一头牛死了,你能查出个什么玩意儿?”他旁边的女人站起来说道,看样子挺泼的。
“你赶紧离开,法事我刚做到一半,你就跑来捣乱,小心激怒先人,惹祸上身。”道士从雪地里爬起来,用木剑指着我说。
“赶紧滚,不要祸害我们……”其他人也都站起来,将我围在中间,一个个像是穷凶恶极的打手。
“我就看你们今天谁敢妨碍公务。”我拿出手铐说道。
“妨碍你怎么了,赶紧滚……我们的事儿不要你管,你们这些吃公家饭的,全他妈是废物,只会坏事。”
“午时快过了,将他赶走,这场法事不马上做完,先人会觉得被你们耍了,到时候更加愤怒,可能会变成饿死鬼,有人遭殃可别怪我。”道士对他们说。
他们一个个眼睛喷出怒火,有的人还拿出棍子,欲欲待试,我也拿出甩棍,防备他们集体围攻,这帮家伙迷信起来跟精神病没啥区别。
“都他妈给我住手。”方浩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用手按着肚子,弯着腰足足喘了十秒钟,才继续说道:“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二叔是方镇长吗?你们要敢动手打警察,到时候鬼不咬你们,我也要搞死你们。”
“就是搞死我们,也不能让你们破坏法事,反正都是个死,谁怕谁?”女人撒泼道。
方浩终于喘过气来,挠着头看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
“走吧!”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