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睿正站在文件柜前看资料,穿着白大褂,扎着马尾辫,粉红色的发圈,从侧面看过去,给人感觉温暖,或许是外面真的太冷,而里面有暖气的原因,才会有这种感觉吧。若不是她对物质生活的过度迷恋,我可能对她更有好感。不过,也许她压根不在乎我的好感,毕竟我这种穷酸老男人,在她眼里估计就是Loser一个。
“你到底是来送车的,还是来找茬的,我一听教授的语气,就知道你又来招惹他了。”方思睿说。
“我是警察,当然有权利调查我想知道的一切。”
“那你倒是来调查啊,每次什么都拿不出来,还老是烦得很,谁愿意被你怀疑。”
她说完,看了看我,然后将文件放到桌子上,走到我跟前,伸出手说:“钥匙呢?”
“你什么时候下班,我送你们去,我得把自己的车开回来。”
“那你在这等半个小时吧,我还有点工作要做,不要乱跑,没经过教授的允许,陌生人不能参观别的房间,这一层都是研究室。”
“好!”
我等了十来分钟,闲着无聊,便拿起长泽直纪桌子上一本名叫《疯子的自由》的书看着,这本书有点类似小说,又不是很厚,所以我看得津津有味。
当我闻到熟悉的香味,长泽直纪已经抱着文件夹站在我边上。
“今天这么闲吗?”她笑着问。
“还好,刚上山走了三个小时。”
“哦,又有案子发生?”她说完了看了看我的脚。
“是的,死的是一头牛。”
“一头牛?”她皱着眉头问。
“对的,被咬死的。”
“这有点奇怪。”她点点头,然后看着我的脚说:“鞋子是不是湿了?我帮你烘烘,我这有烘鞋器。”
“不用,还好。”我说,其实脚已经冻麻了。
“脱了,快点,待会儿我们还要去县里呢。”她说完从柜子里找出烘鞋器。
“哦,好。”我只好脱鞋子,她的语气十分坚定,不照办显得我矫情了,“这么大雪,你们非去县里不可吗?”
“今晚非去不可。”
“为啥?”
“我三叔明早过来,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你三叔?”
“对的,过来谈投资工厂的事情。”
“哦。”
“明晚在镇长家举行晚宴,据说县长也来。”
“为什么不在县里?”
“我爸爸不愿意下雪天出门,我三叔只好来这陪他吃饭了。”长泽直纪笑着说。
等她们两人换完衣服,已经六点了,我打开手机一看,三十多个陈向华的来电,我给回了电话,让他在警所等我。他很生气,语气很激动,说天黑了我还不去接他,让他一个人待在警所,他很害怕。
我到警所前,按了几下喇叭,陈向华才打开门露出一个头,四处张望着,确定是我之后,才快速冲出来。
“以后再也不来着破地方了,更不想跟你这破人合作,让我在这白白等一天,就是为了一头牛。”他骂骂咧咧地。
我没有理他,当他看到后面坐着两个漂亮姑娘时,赶紧闭嘴,脸上怨妇般的表情也没了,眉目上扬。
“这两位是?”他回头看着方思睿和长泽直纪,问我。
我没说话,方思睿在玩手机,也没有回他话的意思。
“你好,我是县局的法医陈向华。”陈向华伸出手,看着长泽直纪说。
“你好,我是长泽直纪,请多多指教。”长泽直纪大方地跟他握了手。
“喔哦……你就是长泽教授的千金吗?”陈向华两眼放光,根本舍不得放下长泽直纪的手,长泽直纪用力拉了下,他才放开。
“是的。”
“Nice to meet you,I am Doctor Chen……”陈向华憋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翻着白眼回忆英文单词。
“您尽管用中文吧,我会说的。”长泽直纪说。
“你们这么晚了去县里干嘛?”他问。
“我们去县里喝酒。”
“我听朋友说,你叔叔明儿要来我们县里考察。”
“你消息很灵通。”
“我还听说县长要作陪,明天的招待晚宴在哪儿啊?”
“可能在方镇长家里吃个便餐吧,我叔叔和爸爸都不喜欢人多的环境。”
长泽直纪倒是非常客气的有问有答,方思睿早已靠在后面睡觉了,我顺手将暖气开大了些。
“哦,这样啊,那太可惜了,我还想认识一下你父亲呢,毕竟大家都是学医的。”陈向华说,他的脖子像是转不过来,死死盯着长泽直纪,还生怕看不清楚,把氛围灯也打开了,不过我随手就关掉了。
长泽直纪只是笑笑,没有再回话,估计她也是无奈。
“今晚我请你们喝酒啊!”陈向华殷勤地说。
“不用了,我们就随便喝点。”长泽直纪回道。
“人家要请,你就让他请,我们四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一千足够了。”我说。
“什么四个人?我只请美女,你自己掏钱。”他说。
“那算了,不用客气,我自己有钱。”长泽直纪说完便靠着方思睿闭目养神。
陈向华见她们两个都装睡,便只好转过身,安安静静地靠在副驾驶上。他回头看了四五次,见两个姑娘真的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就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准备点上。
“不许在里面抽烟。”我低声说,他才叹了口气又装回烟盒。
车子快到县城的时候,我看到路上有四辆黄色的铲雪车在工作,将路面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我将车子停在边上,打开车窗,问道:“师傅,你这是要清理到哪里?”
“一直清理到明山精神病院门口,妈个蛋,说明天有领导要去考察,大冬天要通宵加班。”铲车司机骂骂咧咧地说。“就他妈领导是人,我们不是人啊,车子不是照样可以开吗?”
我没有理他,开车走了。
“没出息的家伙总喜欢埋怨。”陈向华补了句。
“你最好闭嘴,否则就下车走回家。”我说。
“车子又不是你的,你只是一个司机而已,你那点薪水能买得起这车?”陈向华说道。
我一个急刹车,看着他,我的手都痒痒了,想揍人,这家伙咋这么讨厌呢,简直比我讨厌一百倍。方思睿的头差点撞到副驾驶座位,幸好她反应敏捷,用双手扶住了。长泽直纪的头在玻璃上磕了下,揉着头迷迷糊糊地,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前面,以为我撞到什么东西了。
“车是我的,你一路上哔哔个没完,像个苍蝇,再废话就滚下车。”方思睿大声骂道。
陈向华终于老实了。
到迪厅后,我没有上去的意思,将车钥匙递给方思睿,陈向华在一边很是开心,大步上了迪厅。长泽直纪却拽着我的衣服说:“你这车今晚没法开回家,明早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干净了,你再跟我们一起回去。”
“对的,而且我实在讨厌那家伙,万一我们喝多了,还被他占便宜。”方思睿说。
“没人敢占你便宜,这是你弟弟的生意。”我说。
“别跟我提他,爱去不去,矫情。”她说完头也不回的上去了。
“走啦!”长泽直纪拽着我的手,硬把我拖上去,她的手细腻柔软温暖。
大概是因为快要过年的原因,很多外出务工的小年轻都回来了,里面挤满了人,吧台都没地方坐,我只好要了一杯威士忌,随便找个地方坐着,这里不卖白酒,这种洋酒喝得实在没意思。她们两个各拿了一瓶啤酒,钻进舞池,活蹦乱跳,陈向华也凑过去了。
我四处打量着,至少看见三个疑似小偷的人,但我没有心情管。谢永豪也跟几个老男人在喝酒,搂着小姑娘,在那谈笑风生,他扫了我一眼,然后装作像是不认识我,继续跟几个年龄跟他相仿的人喝酒。
迪厅确实太吵闹了,我觉得头晕脑胀,绝对不是酒喝多了,我才喝了两杯而已。谢永豪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拍了拍旁边年轻人的头,那小伙儿看到他五大三粗的,手臂上还有纹身,连忙让开了。
“怎么,又来找我麻烦啊?”他说,将手搭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喊道。
“如果我找你,你就没机会在那泡妞喝酒了。”我没心情大喊大叫,他将耳朵几乎贴在我嘴边,一股刺鼻的酒味,恶心透顶,我只好偏过头点了支烟缓解下。
“说实话哈,我出来的时候的确想去揍齐峰那王八蛋一顿,我以前******多么威风,现在这穷酸样,靠几个老哥们养着,一口气不出,都快憋成病了。但我年纪大了,打不过他,而且我的确罪有应得,所以后来就算了,他的死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请你不要再在我泡妞的时候找我麻烦。我这一辈子就栽在女人手上,甭管成没成年的。但是我不后悔,我他妈控制不住自己啊,我也看过心理医生,恋处癖,我他妈脑子有病,知道吗?”他指着光脑壳说。
他废话说了一堆,而我根本没兴趣听,只好又点了一支烟抽着。
“你爱咋样我没兴趣听,只是再祸害未成年人,你就得在牢里蹲到死,或者在精神病院过下半辈子。”
“我宁可死,宁可蹲牢房,也不愿意去精神病院,我老家的一疯子,被送到明山精神病院,病没治好,人他妈死了,直接送到县里火化了。我至少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可不想尸骨无存,我还是要土葬的。”
“他怎么死的?”我问。
“我咋知道?反正也五十岁的人了,从小就疯疯癫癫,****兮兮的,谁他妈有心情关心他。”
“知道方思进的车队都做什么生意吗?这么大规模车队,县城有很多活儿干吗?”我问。
“我咋知道?不过都说日本鬼子要来投资工厂,车队是为这事准备的,现在肯定是亏损。”
“投资工厂的事压根没定,这么早弄车队干嘛?”
“我他妈哪里知道,反正自从傍上那日本人,他们家就鸡犬升天了,在乎这点钱吗?精神病院每年收到的款项据说几千万,随便弄点,都够他们全家花到死了。车队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他说完将酒瓶放在桌子上,然后摸了摸口袋,看着我问:“有烟吗?”
“我这有!”
方思进笑眯眯地递给谢永豪一包中华香烟,他倒也不客气,直接整包拿过来拆了,然后丢了一支给我,给了一支方思进,叼了一支在嘴里,然后大大方方地将烟捅进口袋。我根本没注意到方思进什么时候走近的,不过这里喧嚣吵闹,没注意倒也正常。
“谢老板是前辈,也是我这里的常客,今晚你们的单挂在我头上,玩得开心。”方思进笑着说,他倒是会做生意。“谢老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姓高的,你的单也挂我头上,多喝点。”
“不必了,我有钱。”我从自己口袋掏出一支烟点上。
“哈哈,没想到你连喝个酒都是硬骨头,当年你妈生你的时候正在蹲茅坑,所以才又臭又硬。”方思进说完便离开了,他若还在我跟前唧唧歪歪,搞不好就要吃我一拳了。
“你的确是硬骨头,这点他没说错,对齐峰也够讲义气,所以上次你揍我,还坏了我的好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谢永豪说完顺手拿起桌子上给我的那支烟,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去了厕所。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十点了,肚子饿得厉害,我们刚才直接来这玩,根本没吃晚饭,我准备喝完杯中酒,去外面找点宵夜,那两个姑娘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手机里有很多老照片,我换手机时从电脑里拷贝出来的,不过最久远的是大学时训练的合照,那时候班上有个同学家里有钱,花三千多买了带高清摄像头的手机,照片质量虽然不如现在的手机,但依然很清晰。
齐峰那时候训练特别玩命,什么高难度动作都要抢着第一个做,就为了拿到奖学金,他肩膀下面有个很大的伤疤,就是训练时从五米高的墙上摔下,钢筋从锁骨旁边穿过,幸好当时学校档案里有注明,否则伤疤来路不明,他都没法当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