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长朝扶着王建的警察使了颜色,两人将王建拉走。李局长走到尸体边上看了看,两个武警已经拿了担架过来,将尸体搬上去抬走了。
他走到我身边,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身问道:“救护车来了没?”
“来了,在外面等着。”
“小高,你没事吧?咋跟老王打起来了?”
“那尸体是齐峰。”我喃喃说道。“我害死了齐峰。”
“你说什么?”李局长惊讶地问,“是齐峰?”
我点点头,坐在湿冷的草地上,浑身都失去了知觉,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痛,只是感觉脑子里有一根线穿来穿去,越拽越紧。
“也许你看错了,他未必是齐峰,你先去救护车那边处理下伤口。”李成木说道。
“是齐峰,我认识他的。”我说。
“都站在那干嘛,拿张毯子来,没看他全身湿透了。”李成木对着后面的人说道。
两个人扶着我起来,往树立外面走去,我感觉自己被人架在空中,腾云驾雾,突然我从云端直线坠下,坠入无尽深渊,四周空无一物,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再也醒不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来到一条大河跟前,这也有可能是条江,宽无边际,四周乌云密布,如果说是海,那么不应该有条独木桥,我上了桥,一直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看不着回头路,我不知道是应该退回去还是继续走,前面一个人慢慢的走向我,这桥只有一尺宽,根本无法让路,下面是黑涛翻涌的河水,那人离我越来越近,他是齐峰,在叫我的名字,然后掏出一把手枪,对着我的眼睛开了一枪,我从桥上掉了下去……
我感到快要窒息了,一个女人在轻轻拍着我的脸,“高朗,高朗,你醒醒……”
我睁开眼睛,长泽直纪正在焦急地看着我,四周白茫茫地一片,人影晃来晃去,我问:“这是哪?”
“医院啊!”
“齐峰呢,他醒了没?”我问道。
“齐峰?你不记得了?”长泽直纪小心翼翼地问。
我这才想起来,我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中,而现实中齐峰已经死了,而且是因为我。我望着白色房顶,脑袋也逐渐空洞。
“高朗,你没事吧?”长泽直纪又问。“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你昏迷三天了。”
“五天了?”
“是的,你先坐起来喝点水,我待会儿去给你买吃的。”
长泽直纪硬将我拉起来,靠在病床上,我感觉头上被蹦得紧紧的,用手摸了摸,包着纱带。长泽直纪给我端来一杯温开水,喂我喝下。
“直纪,齐峰尸体在哪呢?”我问。
“你认得我啊,那还好。他在太平间,法医已经取完样送检了。”
“什么血型?”
“B型,怎么了?”
“对的,他是B型血,他真的死了。”
“你别睡着了,我去弄吃的。”
长泽直纪刚想走,我拉着她的手,她回头笑着问:“怎么了?”
“在你们国家,有没有灾星这么一说?”
“为什么这么说?”她不解地问,估计都没理解这句话。
“好像谁碰到我都没好结果。”我自言自语地说。
“高朗……”长泽直纪坐回床边,握着我的手说:“高朗,听我说,你是警察,是个好警察,好警察就会经常跟危险打交道,所以你身边发生的事跟别人不一样的。每个人的职业都不一样,就像我常常觉得自己就是精神病,因为身边似乎都是这种人。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她站起来离开了,她的背影是那么美。我艰难从床上爬起来,后背的脊椎像是断裂般的痛,我在医院漫无目的地走着,问了医生太平间的位置,走到门口的时候却不敢进去了,我不知道那门是不是锁着的,却不敢动手去拉。
这时候一个穿着警服的人带着二叔公上来,还有个负责管理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拿着一串钥匙。我想躲到一边去,但是没地儿藏。
“高所长,你也在这啊?”二叔公的声音苍老沙哑,我没回答,只是点点头,也许他现在还不知道齐峰的死跟我有关吧。
“小高,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警官同事问,我不认识他,也许他认识我。
“我……我还是不进去了吧,你们先进去吧。”我说。
他点点头,带着二叔公进了太平间。十多分钟后,二叔公擦着眼泪从里面出来,都没看我一眼,直接离开了。
我拉着同事问:“怎么样?是不是齐峰?”
“老人家说是的,他看了看尸体的大腿内侧,说齐峰小时候被狗咬过,那里有个小伤疤。我也看了,的确是有。”他说。
“哦,好的,谢谢!”
“他还说让我们火化了,葬在县里公墓,他不想带回家土葬,说齐峰害死太多人,怕到时候人家连他妻女的坟都给刨了。”
我点点头说:“哦,明白了!”
他们离去后,我摸了摸口袋,找不到香烟,便又走回病房,我的衣服都不见了。长泽直纪这时候提着东西过来,问道:“你在找什么?”
“香烟呢?”
“你哪有烟,衣服刚干呢,我给你折好放柜子里了。”
她说完放下饭盒,去柜子里找到我的衣服,我连忙换了衣服,她不闪不躲的,将饭盒打开摆好,两菜一汤,但我没有胃口。
“直纪,我们去外面吃吧,我下午就出院。”
“不行的,医生说你还要再住院观察一周,你睡觉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做噩梦还醒不来。”
“那你在这照顾我多久了?”我问。
“五天啊!”
“哦,谢谢你!”
我换好衣服,吃了两口,执意要出院,医生见留不住,便让我后天来拍CT顺带换药。我在超市买了包烟,连抽了三支,长泽直纪开着车,在路边静静等着我。人来人往,大家看着我的头伤,吓得离我远远的。
长泽直纪接了电话,不过她拿着的是我的手机,挂了电话,她对我喊道:“你领导让你去趟县局。”
我上了车,她开的车是方思睿的。她解释道:“这车我用十万块钱买了。”
“挺好的。”我说。
“方思睿那边治病缺钱吗?”她问。
“目前还够。”
“不够跟我说,我跟她认识的时间可比你长,虽然不如你对他好。”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她也识趣地看着前方,认真开车。很快我们就到了县局,长泽直纪跟我一起直接去了李局长办公室,他先跟长泽直纪握手,客套了几句,说感谢她照顾我之类的。
他让我们坐下,给我们到了开水,“为什么不多住两天?你这头可伤得不轻。”
“没事,住医院容易做噩梦。”我说。
“那也好,定时来医院做检查,医疗费用不用担心。”
“局长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他笑了笑,说:“是这样的,前天啊长泽教授带着他的保安队长亲自来我这了,向我们说明了情况,说当时的情况是船越一郎接到方思进的电话,带着麻醉针匆匆赶来,本来是想协助你抓住犯人的,没想到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他当时拿着弩直接射我两次,而且他要是帮忙抓人,不用射齐峰的眼睛。”我说道。
“他的解释是,当时是晚上,本来看不太清,而且你们在打斗,所以他情急之下没射准,低射的那两箭是因为罪犯…哦…齐峰太顽强,又怕伤及他的性命,所以想射他的下面,没想到差点射到你。”
“局长,这种剂量的麻醉针,连射四针,又不是大型野兽。”我说道,长泽直纪拉了一下我的衣角,我知道她什么意思。
“可齐峰比野兽还可怕啊!”局长叹道。他递给我一支烟,替我点上,然后站起来,拿出一副手铐递给我,“以大局为重,不要去找他们麻烦了,你这次破案有功,我知道你想早点去市里,我正在帮你申请调回市局。”
“谢谢!不过我觉得哪里都无所谓,警所还轻松些,不用这么麻烦了。”
“哈哈……”李局长尴尬地笑了下,“年轻人还是得以前途为重,这个地方,是没有发展空间的,你又不是本地人,以后总要成家立业的嘛!”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希望我在这呆着,怕我得罪长泽正雄,毕竟现在凶手也抓到了,谁在明河镇呆着都不要紧,哪怕天天睡觉都没事。
“局长,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了。”我站起来说。
“好的,回去好好休息下。”
一出警局,我就给解局长打了电话,只是为了告诉他,现在我还不想回去,他没有问太多,只说明白了。长泽直纪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想去市里,那里热闹又可以照顾到方思睿。”
“因为齐峰不能白死,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样。”
长泽直纪点点头,说:“他的病情的确很奇怪,精神变态分裂患者有这种癖好的,通常只是思想变态,但却是有认知能力的,而且一般智商还挺高,不会像他那样跟野兽一般。”
“而且他的体力和速度明显跟以前不是一个档次,我不信人生病了,却能变得更加强壮,一定有问题。”
“那你想怎么调查?”长泽直纪忧心忡忡地问。“不会又盯着我爸吧。”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直纪,你很好,但是即便是你爸,如果犯罪了,我也不会放过的。”
“嗯!”她点点头,没有说别的。
到警所的时候,我发现对面方玄的生意似乎更加红火了,门口站着二三十号人排队,还有两个家伙在那对骂,咒对方全家被饿死鬼缠身,接着两人便扭打在一起。里面出来的人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黄色道符,满意地跨上自行车骑走了。
方浩正在警所桌子上摆弄这几张符,见我回来了,十分开心,连忙站起来迎接。我看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符,问道:“你干嘛?”
“求几张辟邪符啊,前天卖三十,昨天卖四十,今天都卖五十了,说最后要涨到一百块。我赶紧下手!”
“要这东西干嘛?”
“道长说可以贴在窗门上防止异鬼侵入,这样只要晚上不出门,饿死鬼就不能附身了。”
“赶紧收起来,不然一把火给你烧了。”我怒道。
他见我是认真的,连忙叠好放进袋子里,塞到抽屉里锁起来,生怕我撕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