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窗户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响亮的呼噜声,我推开一看,黄老三睡得正香。我捡起一块石头,将他窗户的玻璃砸破,他从床上惊起,我躲在边上。
“谁啊,******,砸我窗户,找死啊?”他在窗户前朝外面吼道。
我站在大门口等着,不一会儿他就来开门了,穿着内裤,头发像被猪拱过的干草垛。我将手铐拿在手上,他本来想破口大骂,看到手铐,便支支吾吾地问:“你……你干嘛的?”
“找你有点事,去把衣服穿上。”我推门而入。
他穿上旧棉袄,紧张地看着我,递给我一支烟,我没有接,问道:“昨晚去哪儿了?”
“在家睡觉啊!”
“放屁,你的同伙被撞死了。”
“啥意思?”他有点害怕了。
“说,你们是不是去偷东西了?”我问。
“没有,谁说我们偷东西了?”
我趁他发愣的时候,将手铐戴在他手上,他想挣扎,我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按到墙上,一字一句地说:“不老实的话就准备坐牢吧。”
“我……我真没有偷东西。”
“那你们晚上干嘛去了?”我吼道,声音特别大,这时候对方情绪正在紧张之中,强势的逼问对心理素质不好的人能起到比较好的效果。
“我们去装鬼。”
“装鬼?”我不解地问。
“方道长让我们晚上两人一组,趁人家睡着了,去村里搞出动静,吓唬大家,这样他的生意就源源不断了。”
“你们一共几组人?”
“五组。”
“晚上你们到处吓跑,不怕死吗?”我问道。
“他给的钱多,一晚上一人五十块,最近大家都说警察抓到了饿死鬼附体的齐峰,他担心生意不好,所以让我们多出动。”
“把那五组人的名字给我说出来。”我命令道。
“那你不要出卖我。”
“快点。”我瞪着他吼道。“不然你就一个人去坐牢。”
他这才点了一支烟,忧心忡忡的将另外五组人的名字说出来,我早已打开手机录音,把我们的对话全部录下来了。
我跟长泽直纪回警所时,方玄那里生意依然火爆,我走过去,推开挤在门口的人,方玄正在里面夸夸其谈,我抓着正在掏钱的村民的衣领,将他拽到一边,这家伙本来想骂人,但看我头上包着纱布,表情冷酷,便站在一边没有动,其他人也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将手机录音放到方玄桌子上,开到最大音量,大家听到录音后,面面相觑,方玄则脸色铁青。播完录音,我将手铐拍在桌子上,对他说:“把手伸出来。”
“我要打电话。”他说。
“要我动手吗?”
他气得面部肌肉都开始跳动了,周围的人都静悄悄的,方玄慢慢伸出双手,我铐着他,拉到门口对大家说道:“方玄宣传迷信,雇人装神弄鬼赚钱,店面今天起被关闭,将以诈骗罪起诉他,大家都散了。”
“那会不会给我们退钱?”大家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负责抓人。”
我拖着他穿过人群,进了警所,方浩瞪着大眼睛看着方玄,又看了看我,问道:“老大,你抓他干嘛?”
“你说干嘛?”我反问道。
警所有个小房间,用来做临时关押的,我将方玄锁进去。方玄站在门口小声说:“五万。”
“什么?你说大声点。”
“五万块钱,我们一笔勾销,有钱一起赚。我这最多就是宣传迷信,关个几天你还是得将我放了。”
我笑道:“看来你的确赚了不少钱啊。”说完便离开了,我知道关不了他多久,最多就是罚个款,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他是个故弄玄虚的死骗子。
长泽直纪坐在警所门口晒太阳,她笑着对我说:“你真是天生的警察,我看到你只有在调查案件的时候,才能两眼放光,魅力无限。”
我眯着眼睛,看着太阳,眼睛被光线刺得无法睁开,有太阳真好啊!
半个月后,方玄被罚款十万,店面也被关了,他也被放出来。平静的日子反而让我疲惫不堪,晚上睡不好觉,噩梦连连,我常常看着方思睿的监控,直到天亮。想喝酒又怕被长泽直纪骂,她是天天过来检查,说要直到我头上的伤口愈合。
齐峰的DNA鉴定报告出来了,他的确就是凶手。他入警队时的资料记录了身高伤疤血型,这些都是吻合的,只有指纹没法核对,因为他的手指根本没有指纹,难怪每次案件现场都查不出指纹。面部更是无法辨认,我问过医生,他说面部不是火烧的,而是几乎每寸肌肤都受过轻重不一的伤,坑坑洼洼是因为面部肌肉被切掉或者被动物咬掉了。这点让我疑虑重重,明山镇应该没有大型动物,一般的狗也根本不是齐峰的对手。
二叔公回去后,大病不起,已经去世了。齐峰的遗体只能按照二叔公的意思火化,他死前还叮嘱孙子说,不接受齐峰的骨灰公开葬在村里山上,要弄就偷偷摸摸埋妻女边上算了。
我跟李局长沟通过,火化后我要把他骨灰偷偷送到妻女旁边埋着,我不是迷信,只是一种心愿,希望他能跟妻女团聚。火化的那天,只有我去了,当工作人员将他的骨灰盒递给我的时候,我差点摔在地上,这玩意儿跟我的心情一样沉重,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从别人手上接过骨灰盒,没想到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用黑布包上,天黑以后,开着车子直接去了他家。我拿着铁锹,在她们母女坟中间挖了个一米深的小坑,将骨灰盒放进去,埋好后,我还去别的地方铲了几块草埋在上面,至少看上去不像是翻过土。
干完这些,我已经是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坟前,喃喃自语地说:“嫂子,对不起啊,我原本是想来找齐峰的,找他喝酒聊天,没想到却变成这个样子。”
我点了三只烟,插在土里,又给自己点了一支,四周一片寂静,我能听到烟叶滋滋的燃烧声。
我连续抽完一包烟,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对齐峰说:“如果你是被人所害,变成这样子,我肯定为你讨回公道,万死不辞。希望你能原谅兄弟,没能照顾好你。”
方明山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找我。他的眼睛好像已经康复了,带着黑色眼罩,坐在镇长办公室,显得极其别扭,他的造型就像个黑社会。
“你滚出明河镇,方思睿给你。”他开门见山地说。
“你怕我了?”我挑衅地问道。
“你还没这个资格,我只是不像为了一个玩物,而影响自己的声誉。”
“你一直以来,都把她当作你的私人物品了吧?”我冷笑道。
“她是我养大的,好吃好穿的,没有我,她早就活不下去了,当然是我的私人物品。”
“现在已经不是了,她是一个自由身,而且等她康复后,我会让她改名为黄思睿。”
“你什么意思?”方明山问,他脸上满是惊讶地表情。
“她是黄世民的妹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年你和黄章准备做亲家,抱养思睿成为你们家的童养媳,可后来你将大儿子的死怪在黄世忠头上,把思睿占为己有,以报复黄家。”
“你继续说,你还知道什么?”
“你可能以为时过境迁,你不需要为当年做过的事担忧,但多年从警的经历告诉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好轮回,证据会消失,但正义从不会迟到,总会以各种方式来分出善恶。”
“你是在威胁我吗?”方明山已经恢复了冷静。
“我从不威胁别人,我现在的职责是荡清明河水,看清浑浊水底下那滔天罪恶。”
“哈哈,好一番豪言壮语,正是你这种高傲自大,害死了你最好的兄弟,害疯了了那个蠢女人,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只愚蠢的小蚂蚁。”他又动怒了。
“那就走着瞧,来日方长,我不会离开明河镇。”我说。
“希望你后悔的那天,嘴巴也能像今天这样硬。”
我无意跟他打嘴炮,因为还有更重要的目标,那就是抓到方明山,只要他倒了,长泽正雄在玩什么名堂,就容易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