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多,我还没有收到王建的电话,这是不正常的,通常方明山打电话向他投诉,他都一定会打电话警告我。事情一反常我就觉得不安,方浩没接到报警电话,我倒是不觉得奇怪,坟通常都在山上,不会那么快被人发现。
我的担忧很快就被证实了,房间大门被王建一脚踹开,他凶狠的眼光配着单边耳朵,更像个凶神恶煞。
“这么闲呢?怪不得工作做得一塌糊涂。”他冷讽道。
“昨晚查案太累。”我坐在椅子上,没打算站起来哄他,反正他现在比以前更丧心病狂,跟精神病人没什么区别。
“查什么案?拦截车队的事吗?”他逼问道。
“是的,这只是其中一件事。”
“谁让你拦截车队的,谁给你的权利?”王建面带不悦地问。
“我怀疑最近的掘坟案跟方明山有关,所以查车队。”
“你怀疑,你怀疑,你有证据吗?”
“暂时没有!”
“没有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已经告诉过你,交通由交警队管理。”
“可是在我的辖区内,我当然也要查案。”
“你以为你是谁?这里你说得算吗?”
“这里的治安我负责,所以我当然也有权利让他们配合调查。”
“好了,我懒得跟你废话,我正式宣布县局的决定,你从今天起暂时停职,你这里暂时由我接管。”
大概是早就有预料,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好久没去看方思睿了,难道有这种机会,反正我已经对这个地方彻底死心了,这种团伙案件,不是我一个人能搞定的。
这时候方浩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看到王建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我。王建知道他有事,便说:“有事就说。”
方浩看着我说:“老大,方咀村又有尸体破坟而出了。”
“我不是你的老大了,跟王局长说吧!”我摁灭烟头,将电脑收好,装进包里。
方浩懵逼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王建可能还没搞清楚,问道:“哪有尸体会破坟而出?别瞎说。”
“报警的人是这么说的。”
“带我去看看。”王建说道。
方浩看着我,我没有理他,在那独自收拾衣服,他便跟着王建下去了。他们离开房间后,我站在阳台上抽烟,方浩上王建的警车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有些依依不舍。我给他发了信息,让他仔细查看草地上有无石头粉末,以此向王建证明这是人为的。
我原本想坐在房间等方浩回来,但转念一想,都已经被撤职了,还关心这些干什么,来这里几个月,我经常深夜在山林间穿梭,好几次性命都没了,但没人支持我的工作,还害死了自己的兄弟。
“去******!”我自言自语地骂道,站起来提起包便离开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被赶了,我决定不再回来了。
下午很晚我才到了市里,先去找了黄杰,他不在办公室,据秘书说他好几天都没露脸了,估计是被人催着要钱,不敢呆办公室。我给他打了电话,约在明天精神病院见面。
精神病院晚上不准探视,我便在旁边的小旅馆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去了精神病院,方思睿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睛都不眨几下,我坐在她边上,跟她说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江叔叔推门进来,我向他咨询了方思睿的情况,他说有些好转,但是精神还是错乱,记不起过去,意识模糊不清。
“你在这呆几天?”他问。
“现在被停职了,想多待一段时间。”
“嗯,挺好,精神病人尤其需要陪伴,你多带她出去走走,她不愿意出门,只愿意待在房间,快一个月没出门了,病人应该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晒晒太阳。”
“她愿意出去吗?”我问。
“就是不愿意嘛,护士负责的病人很多,也不能天天围着她转。”
“好的,我试试。”
“既然你要住一段时间,那不如住我家去吧。”江叔叔笑着说。
我知道他一个人在家孤独,想找人陪伴,但是我的确不想去住,他们家是两室户,次卧就是江梓童的,在她的房间我肯定睡不好觉。
“不了,叔叔,待会儿您下班了,我们去喝一杯,但住到您家去,还是算了。”我笑着说。
“还放不下梓童的事啊?”他笑着说,见我没有回话,便连忙说:“那好吧,下班了喝杯去。”
江叔叔走后,我小心翼翼地摸着方思睿的手,她依然看着天花板,也没有反抗,我牵着她的手,坐在床上,柔声说:“思睿,我们出去走走吧,你看看今天外面的太阳,天气多好啊!”
我牵着她的手想把她拉起来,她却一动不动,我只好勾着她的脖子将她抱起来坐下,她这才看了看我,我抱着她拍了拍后背说:“没事,外面没有怪兽,我会保护你。”
她一直是不反抗也不配合,我牵着她走到精神病院的花园,像她这么年轻的女精神病人并不多,我心里感觉很难过,在她风华正茂的年纪,却遭受这种罪,待在暗无天日的房间,日夜难眠,在无比恐惧中度过一个又一个黑夜。
她好像很怕人,还时不时有男精神病人看她,我担心那些家伙冲过来吓到她,便带她到无人的角落看桃花,晒太阳。我们坐在凳子上,我看着她,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刺眼的阳光,我笑道:“你看,这样的日子多好,以后多出来走走,我也好久没这样轻松舒适过了。”
“等你不怕怪兽了,我到时候把你接回家。”
我对她说了很多话,虽然她没什么太大反应,但是她一直看着我,好像在重新认识我。
半小时后,黄杰匆匆忙忙地赶来,一屁股坐在我们边上,抽出一支烟,我伸手夺走他嘴里的香烟,说道:“在这里不许抽烟。”
他无奈地将烟装进口袋,他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看来是骑着摩托车过来的。
“你的豪车卖了?”
“房子车都卖了。”
“能撑多久?”
“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撑不了多久了。不过答应你的二十万还是要给,你把卡号发给我。”
“你姑的账户上还有钱,也不着急。”
“还是先给了吧,不然到时候又花光了。”
我点点头,没有拒绝,方思睿要花不少钱,别说我很快就失业了,以我的工资根本在这里住不起。黄杰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好像是打给他妈妈的,说是下午来看方思睿,我倒从来没见过他母亲,据明河镇的人说,他妈妈年轻时应该十分漂亮,才会让方明山的儿子跟黄世忠两人争得不可开交,甚至闹出性命。
“你小子以后要多来看看你小姑,医生不是说了嘛,需要家人多陪伴。”
“不是不方便吗?你都跟医生说了,除了你,别人都要登记,我上次来被挡在门外,说必须要你同意,我就走了。”
“你不会打我电话吗?”
“她是我小姑,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结果还不让我探望,那就给你管呗。”黄杰吊儿郎当地说。
“那我待会儿跟医生说下,让他们把你的名字加进去。不过我现在失业了,你来不来都无所谓。”
“怎么,这才几天啊,又被人开除了啊!”
“是啊,单打独斗,干不过他们。”
“你抓到齐峰,不算是立功吗?”
“这算个屁的立功!”我没好气地说,这功就是算在我头上,我也不想要,更何况都被王建拿去了,原因是因为王建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伤了耳朵,给个二等功算是补偿。
方思睿转过头看着我说话,她的左手一直紧紧拽着我的右手,我还以为她对我们的谈话有了反应,或许她知道些什么,我看着她问:“思睿,我们在谈明河镇,你想起什么了吗?”
方思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似乎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便也不再追问。黄杰看着我们牵着手,笑道:“我小姑之前喜欢你吗?好像她挺信任你的样子。”
“那还不是因为你从来不跟她接触。”
“我说,你就这么被人撵出来,被打败了?那方明山咋办?你好朋友齐峰白死了?”
“小子,我跟你说,我是警察,凭证据抓人,不是你报私仇的工具。”我看着黄杰说道。
“得,你大义凛然,我是无耻小人,但若是我,绝对不会让齐峰冤死的。”
“作恶的人,就算藏再深,迟早会被抓住。”
“如果他哪天出国,改姓换名,你还能抓到吗?”黄杰反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我问。
“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现在不都这么弄吗?”
“那也没办法,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这天底下的坏人多着呢,靠我一个人能抓完?”
“哎,的确是指望不上你了。”
黄杰很失望,不再说话。中午我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跟汪叔叔说了黄杰探望的事,让他把黄杰加入探望名单。我只是暂时停职,至于会不会被开除警队,目前不好说,所以还是希望经常有人来探望方思睿,让她早日康复。
我还得抽个时间去看看解局长,虽然我嘴里说无所谓,但他若是还希望我再回明河镇,我依然会去,我始终觉得那里有一个惊天大案在等着我,这是我的职业病,事情没搞清楚,心里难受,想完全放手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