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就被电话惊醒,我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很悠闲,却特别疲倦,闭着眼睛摸手机,却掉到地上去了。
“怎么,还没起床啊?”解钢的声音。
“哦,昨晚睡太晚了。”
“快点起来,我还有半小时就到你们县城了,直接去县局汇合。”
“好的,我马上。”
随便刷了牙,去餐厅吃了点东西,就开着车子去了县局。虽然县局是八点上班,但是这个点领导一般是不会来的,但今天他们都到很早,王建夹着包从车里出来就看到我了。
“你现在能耐了,把解局长都搬过来。”王建讽刺道。
“要不然怎么说朝廷有人好办事呢?”我笑道,既然他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那我就没必要一直装孙子。
“哼,没有我的支持,你屁都办不了。”
“那我希望你能支持,反正都是为了工作,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
“没有恩怨?老子一只眼睛没了。”王建吼道。
“如果当时不是我救了你,你可能两只眼睛都没了。”
“去年妈的,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劳师动众去抓人,我会有事?”
“你是警察,还是领导,怎么在你眼里抓人就是多管闲事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讲这些大道理,我看你死到临头的时候,会不会这么义正言辞,装什么逼呢?”
县局门口开进一辆车子,是市里牌照,王建装作没看到,直接去了警局。我站在停车场,等着解局长。他下车后看着王建的背影,问道:“那个是副局长王建吧?”
“是的。”我说。
“他咋这么急呢?”他笑道。
“人家觉得你是我的靠山,所以很生气。”
“他的事我听说过,抓捕的时候眼睛瞎了一只。所以你没事别惹他,在这里你做什么事,还是得要他们支持。”
“没办法,他将罪责怪在我头上,觉得是以为我追捕齐峰,才会导致他的耳朵受伤,这种情况,也就很难搞好关系了。”我无奈道。
“上去再说吧!”
我们来到李成木的办公室,王建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他看到我们进来,礼貌性地站起来,面无表情,解局长朝他点点头,李成木笑道:“老领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还远迎呢,我看你躲都来不及。”解钢笑道。
“哎,没办法啊!我们这种偏远的穷地方,不像你们市里工作那么纯粹啊!”李成木给我们倒了两杯水,王建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解钢瞟了一眼王建,然后笑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局长吧?”
“不敢当,解局长!”王建伸出手跟解钢握了下。
“你的事呢,我也略知一二,干我们这行呢,难免受伤,但你是抓捕犯人的功臣,这个我们是不会忘记的。”解钢说的时候看了下我,他知道齐峰是我抓捕的,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所以给王建一个面子也挺好,没有王建的配合我的工作要难很多。
“谢谢解局长的表扬,但是我不喜欢高朗,您非要他在这里碍事,我也无所谓,只是以后别说我工作没做好,实在不行,就把我辞退吧。”王建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我只能闭嘴不说话,人家是针对我的。解局长尴尬笑了笑:“你最近还是要多给他做工作,受伤这么严重,肯定心理状态会不好。”
“我现在都怕他,毕竟是眼睛受伤,心里状态肯定会差。”李成木叹道。
“但是他的职务也很重要,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老领导,我们也不能无情无义不是?毕竟他这也是工伤。”
“老李啊,虽说是工伤,但是也不能影响工作,该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或者提前伤退嘛。”
“我再考虑下怎么跟他说吧。”
解钢点点头,这种事他只能是建议,不能一点情面都不讲,毕竟县局还受县政府领导,不是他一个人说得算。“高朗复职的事儿你怎么想?”解钢问道。
“复职没什么问题,在县局任职怎么样?”李成木说的时候看着我问。
“我让他复职就是要去彻查精神病院到底在搞什么,在县局搞个闲职那就没意义了。”解钢说道,他的语气十分强势。
李成木皱着眉头点了一支烟,看上去很为难,我也抽出一支烟点上,心情不大好,甚至有些失落,想我尽职尽责,出生入死,没想到做个小警察还让他这么困难,在政治面前,我这种人,的确是没有什么前途,从前的自视甚高到底有什么意义。若不是齐峰的死莫名其妙,若不是我特别想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大概此刻我就会将警徽扔到桌子上,甩手走人。
“待会儿县长会过来,我们一起讨论下。”李成木说道。
解钢有些意外,他大概没想到一个镇警所的警察恢复原职,还需要县长亲自来商量。“哈哈,这倒是让我觉得意外,高朗,你的分量很重啊!”解钢意味深长地笑着跟我说。
“也许吧,我只是一个警察,搞不懂领导们到底怎么想的。”我回道。
李成木瞟了我一眼,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变得安静,解钢为了缓和气氛,便跟李成木聊了一些陈年往事,我才知道李成木是我们的学长,刚毕业时分到解钢手下做事,后来还是解钢提拔,让他做了县局局长。难怪即使他对解钢尊敬有加,即便当初知道我不是个好管的角色,但还是给了解钢面子,愿意接收我。
我们在办公室等到十一点多,张县长都没来,倒是打电话让我们去酒店吃饭,说要招待解局长。
“走吧,那就去吧,反正都是鸿门宴。”解局长笑道。
我们坐着解局长的车到了县宾馆,我还特意看了看院子里的车,那辆京牌三菱越野车不见了,可能他们开出去了。到包厢的时候,县长还没来,我便将昨晚的情况跟解局长和李局长说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么什么事都跟精神病院扯上关系,他们到底在干嘛?”解局看着李成木问。
“我也搞不懂啊,之前一直很平静,高朗来了之后,怪事频出。但是呢又没什么证据,人家是慈善家还是外商,我们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不能无缘无故抓人吧?”李成木摊手问道。
“是啊,所以我才要高朗去,他能将那瘫死水搅得天翻地覆,证据迟早会有的,只要他们自乱方寸。再说,之前也不是很平静,齐峰一家全没了,他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当然要查清楚。”解钢坚定地说。
李成木点点头,没有回话。这时候包厢的门被推开,张县长穿着黑色外套,夹着公文包,风尘仆仆的进来,笑着跟解钢握了握手,然后坐在主位上,自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他招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点菜。
“解局,你要吃什么?”张县长问道。
“随便,中午嘛,便饭就好。”
张县长点点头,随便点了几个下饭菜,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就是不开口。解钢也是喝着茶,更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李成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们,有些不安。张县长喝完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完,才将杯子放下。
“怎么,老解专门为了高朗跑这里来啊?”张县长问道。
“也不是,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需要了解,每年都有规定要到地方县局考察工作嘛。”
“其实呢,高朗在我们这里任职没有问题,但我不希望他总是惹麻烦,招商引资我们是一定要做的,经济也是一定要搞得,不要总是无缘无故找事,现在一期工厂开始动工了,我们也不希望有意外发生。”张县长说话的语气很强势,他跟解局不是在一个体系,没有上下级的关系,所以他说话态度不想李成木。
“这个我能理解的,我们职位不同,职责也不同。但是,我们还是有共同点的,您说是吧?”解局长温和地说,张县长面无表情地玩着茶杯,“在不影响国家和人民利益的情况下,怎么发展经济都没问题,但是一旦有冲突,经济发展再好,也是功亏一篑啊!”
“解局长,您到底想要说什么?现在精神病院到底有什么问题?你们能拿出证据吗?”张县长瞪着眼睛问道,态度十分激动,接着他转头看着我,“高朗,你倒是跟我说说,方明山和长泽正雄到底犯了什么事?”
“目前具体情况不了解,但是他们肯定有问题。”我回道。
“什么都不了解就说有问题?你们都是这么办案的啊?”张县长冲我吼道。
“县长,警察办案都是根据一些微小的线索慢慢调查,不是一上来就有证据的,不然我早就抓人了。”我回道。
“那你就给我小心点调查,不要弄得鸡犬不宁的,这里只是个小县城,不是你们大城市,经不起折腾。”张县长怒道,他还真是像一个官,说起话来,官威大得很。
“县长,只要我在这里一天,肯定就要调查清楚。但是这过程中肯定会得罪人,也望您多理解,如果我的猜测不错,即便经济发展再好,我恐怕在坐的,甚至整个领导层,都会被追责。”
我这话说得有点严重,他们三个人都有些惊讶,张县长看着我,然后收回目光,说:“好,那你说说,你的猜测是什么?”
“长泽正雄可能在搞人体试验。”我回道,这是我大胆的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有些情况跟这个是冲突的,比如昨晚的闯入者。
“什么?人体试验?”张县长皱着眉头问道,他紧紧握着拳头,又问:“你这些有根据吗?”
“没证据,但是我的推测是有根据的,当然还可能有些其他情况我还不了解。”
“如果你是觉得最近的掘坟事件,我觉得也没啥,他们总不会用尸体做实验,对吧?再说,明河镇一直拖我们县里的后腿,位置太偏僻,村民们往外搬不是坏事。而且长泽正雄早就跟我说过,他正在跟全球精神病慈善机构联系,吸引慈善资金,将来可能在明河镇扩建精神院,成立全球最大的慈善精神病疗养院,这也是一件丰功伟绩,我们自然是要支持的。”张县长说道。
“我觉得好奇,他为什么对明河镇情有独钟呢?”解局长问道。
“首先他本来就致力于慈善事业,家族生意都不管的。而且明河镇的土地都是免费的,山里空气好,对病人的康复有好处。最重要的是,他跟我说,在六七百年前,他的祖先是就是中国人,经考证祖籍就是在我们县,可能情有独钟。”张县长的态度已经平和下来了。
“如果他真是这么想,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那我们也不会冤枉他的嘛,他也不应该反应这么激烈,对不对?”解局长问道。
“他这个人性格高傲,而且觉得做慈善很伟大,我们天天怀疑调查人家,他能心情好吗?”张县长反问道。
“张县长,实不相瞒,以我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而且高朗是优秀的警察,我相信他的判断。”解局长回道。
“如果优秀,你干嘛塞到我们这里来?”
“优秀的警察,不代表不会犯错误嘛。”
“好了,多的不要讲了,我就问一句,让他复职,到底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市局的意思?”张县长问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问,到底是私心还是公心。
“你放心,我不会徇私枉法,公权私用,以前我是他姑父的时候,他都没混上个一官半职,更别提现在不是了。如果你们确实不想让他在这里,那咱们也可以做个书面约定,不管明河镇发生任何重大事件,都不许县局市局插手,毕竟你们对县局也有管理权。”
张县长看着上菜的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说:“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