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楼上下来,长泽一郎带着五个人将我围在门口,长泽正雄已经不见了。
“这里是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吗?”长泽一郎用蹩脚的英语说道。
“那你就拦着试试?”我走到他跟前,我们距离不到一米远。
“老大,他有枪,算了。”旁边的人用对着明河镇方言的普通话说道。
长泽一郎看着我,然后让开一条路,眼中居然露出嘲笑的味道,这倒是第一次见。我走到大门的时候,门卫好像早有准备,将铁门打开。
没走几步,山脚下就传来警笛声,不用猜,王建及时赶到了,这狗腿子副局长,我找到他过来的时候,他能拖两小时,方明山一个电话,他屁颠屁颠的就冲过来了,真不知道方明山给了他多少好处。
我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也没必要跑,干脆走到方明山门前的石凳上坐着抽烟。方明山从屋里出来,揉着被我打痛的头。
“我看你这次死不死。”他说道。
“你放心,只要你不交出方思睿,你就没法出国,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进牢房。”
“你先保住自己的职位再说。”
“放心,即便我不当警察了,照样咬死你,你的祖先方孝孺乃忠义之人,对建文帝忠心耿耿,到你爷爷这里,就开始做汉奸,勾结日本军医,你更是连祖坟都敢挖。”
方明山的脸色都变了,看着我,不再嘴硬,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明白,你识相的就把方思睿交出来,否则你下半生都要在牢里度过了。赚再多的钱,你也没命花。”
“你找死!”方明山指着我,情绪激动,口水喷得满地都是,眼睛都红了。
“哈哈哈,你急了!那说明我的调查方向没错咯?”
“方思睿不在我这里,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觉得我信吗?”
“信不信由你,你以为你的胡说八道,会有人相信,你要是能拿出证据,早就动手了。等着坐牢的人是你。”
这时候两辆警车快速开过来,停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王建跟六个全幅武装的警察下了车,他们装模作样的躲在车门后面。
“高朗,把你的枪扔过来,然后举起双手,趴在墙上。”王建吼道。
我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笑道:“王局,你吃错药了吧?你把我当犯人了吗?”
“有人报警,说你持枪威胁。”
“你看看,不好好学习业务吧,枪在这儿呢?”我拍了拍腰间,“我双手空空如也,你没看到吗?难道你要借此机会,假公济私,把我击毙?”
王建抿了抿嘴,收起架势,看了看边上几个正在面面相觑的下属,吼道:“把他的枪给我收了,人铐起来。”
两个警察收起枪,走过来从我身上拿走枪,然后拿出手铐,看了看我。“没事,铐吧,账我会找王局长算。”
他们不知道我为何如此嚣张,给我戴上手铐,押到车子上。王建走过去跟方明山寒暄,还摸了摸方明山的头,这两个家伙凑在一起,十分滑稽。
不一会儿王建又开着车子去精神病院,半小时后才回来。他一上车便得意的对我说:“小子,你这次完蛋了。”
“王局长,你知道吗?”我趴在前面座位上,对王建说:“即使我不做警察了,方明山和长泽正雄我也是一定要抓捕归案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没有解局长罩着,你早死一百遍了。现在我看他还能不能罩着你。”
我被戴上手铐,就说明王建这次是以犯罪嫌疑人的名义将我抓捕的,看来他是想孤注一掷,也要把我赶出明河镇,不知道解局这次还有什么化解办法,这次我的确是冲动了,若不是长泽直纪及时来阻止我,我可能真的会一怒之下废了方思进。
我点上一支烟,一路上都在想长泽直纪怀孕的事,到现在我脑子里都是糊的,不知道到底是她被父亲逼着做局骗我,还是真的怀孕了。
到了县局,我就被拘留了,李成木没有出现,这个老狐狸这种时候,是不会出面的,解局长和长泽正雄他都得罪不起,不如放手让王建去干,反正对于他来说,都可进可退。
拘留室里,我躺在木板床上,反而很快就入睡了,在外面太多的事情,快要将我的脑袋挤爆,他们就像是武侠小说中的千股真气聚于一身,就是如法融合,四处乱撞。我害怕这些真气会从我的眼睛里,太阳穴,头顶,后脑勺,甚至是胸口,喷涌而出,让我死无全尸。
既然什么都不能做,我决定就好好睡上一大觉,什么都不要想。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解局长的电话,他自然是狠狠教训了我一顿,这种事从前在市局就经常发生,他对我是恨铁不成钢,但却总是在关键时刻选择相信我。他让我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他下午就会赶到县局。
这解局长手段高超,不管使用什么办法,总能把事情做到他想要的那个结果。
我给黄杰打了电话,他的手机还是关着的,打到他办公室去问,没人接电话。这家伙明知道我有监控,若带走方思睿,应该会通知我的,不可能这么久都杳无音讯,除非他跟方明山搞到一起,摆我一道。
王建果然九点多,就把我提到审讯室,大概他知道解局长要来,想逼我认罪。他搞得很正规,摄像机,高亮灯泡,还有两名负责记录的警官。
“王局长,说实话,我在市局办案的经验比你丰富多了,你就不用废这个力气了。解局长下午就过来,在此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留给你的时间不多,这时候你开冷气热气,我都能抗住。”
“谁来都救不了你。”王建说完,将高亮灯泡照着我的眼睛。“把他口袋的烟给拿走。”
“不用客气了,昨晚就没了。我是可以随时戒烟的那种人,只要我想。”
我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王建猛地拍了下桌子。“你拿着枪逼问方明山,是要查方思睿的下落,对不对?”
“你作为警务人员,滥用枪械,你不知道吗?”他又说道。
我一直闭目养神,他气急之下将杯子中的浓茶猛地倒在我脸上,温度依然高,我脸上辣辣生痛,“删了,重新录制,给他擦干净。”
一个警察过来要擦我脸上和衣领的茶叶,他刚动手,我就反抠住他的大拇指,痛得他嗷嗷叫。
“刑讯逼供,还想毁灭证据吗?”我说。
“你们两个上去。”王建对旁边的两个说。
我站起来走到墙角,“首先,你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我戴着手铐,下手不知道轻重,伤你们是白伤了,我现在还是警察,不是犯人。你们要是伤了我,解局长会让你们永远没机会再做警察。”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不敢动,他们回头看了看王建。“王局,算了吧!”
“怂蛋!”王建骂道。
“你不如自己来。”我对王建说道。
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气得脸上的肌肉在跳动,那只独耳都憋红了。这时候,李成木走进来,看了我一眼,对王建说道:“算了,别审了,等解局长过来再谈。”
“老李,咱们不能认怂,否则这小子还不得骑在我们头上撒尿。”
“听我的,别审了。”李成木严肃地说,然后对旁边两个警察说:“把他的手铐解了,高朗,你跟我去办公室。”
两个警察庆幸刚才没有对外动粗,更加庆幸脱离这种尴尬的无奈审讯,连忙替我解开手铐。我跟着李成木去了他的办公室,一路上他表情严峻,什么都没有说。
“坐吧。”李成木说完从卫生间拿了个毛巾递给我,“怎么,这茶叶挂在脸上很好看啊?”
我擦了擦脸,皮肤还火热生痛,“李局,恕我冒昧,王建这样的人,怎么当上副局长的啊,要能力没能力,要人品没人品,还刑讯逼供。”
“这年头,只要懂得维护人际关系,熬资历就能熬到,一个县局副局长又不是什么大官。”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我?”
李成木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扔了一支给我,自己也点上一支。“幸好你没弄出人命,长泽正雄说你也是为了救他女儿,准备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他怀疑你有暴力倾向,精神上有分裂症躁狂症的症状,所以你要想继续去明河镇任职,必须要经过他的精神评估,否则你不能在明河镇任职。”
“哈哈,我一个警察任职,还需要他个外国人同意,天大的笑话。”
“现在不是没办法嘛,他是县里的大财主,他要是撂挑子,那精神病院八百多号精神病人怎么安置,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收回来了,还能送得回去吗?那么大开销,没有他的慈善基金,县里哪有钱搞慈善拨款?还有那在建的工厂,他都走了,他弟弟还能继续投资吗?烂尾了谁来收拾?”
“李局,你不像个警察,倒像个当官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实在搞不懂,你到底跟长泽正雄有什么过节,非要盯着他搞呢?”
“李局,我没有当官的本事,也没有兴趣,所以我从来不搞公报私仇这种破事。长泽正雄和方明山可能牵涉到一个惊天大案,这个案子,足以让整个县里所有领导,包括县长,自然还有你,丢掉官帽,甚至是坐牢。”
李成木夹着烟,烟灰掉在干净的地板砖上,他都没注意,不解地问:“到底是什么案子?你有线索或者有证据吗?”
“现在还没有确凿的,但是很快就能知道结果了。不过恕我直言,即便案子破了,你们还是有可能会丢官,因为据我推测,太晚了。”
“太晚了?到底是什么,你小子别瞒着我,哪有案子不向上级汇报的。”
“我现在说了,您也不会相信。到这时候,我不妨直说吧,我怀疑你或者王建,甚至你们两个,都有可能被长泽正雄的金钱攻陷了。”我说道,其实我是在开门见山的试探李成木到底是那种明哲保身,等着拿高额退休金的人,还是被长泽正雄攻陷了。
“放狗屁!”李成木骂道,狠狠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又给自己点了一支。“你小子要是这么血口喷人,就是老解来,我都要将你赶走。”
“李局,那就当我误会你了,不过王副局你可以要小心了,他要是有什么事,你这领导可抛不开关系。”
“这个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废话,快说,到底是什么案子。”李成木急了。
“案子过于离奇,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而且现在说出来容易打草惊蛇,搞得对方狗急跳墙,我小命难保,虽然现在他们也许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得谨慎点。我也没跟解局讲太多,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所以他才要拼命保住我。”
李成木站起来走来走去,大概是觉得我说得有点道理。
“李局,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他转身问我。
“如果这案子没破,最后结果你们都推到我身上,因为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如果案子破了,你可以说你有主要功劳,我相信解局也会给你说好话,到时候功过相抵,最多就是降个级什么的,至少还能保住工作。”
“那你图什么?”
“我已经不想做警察了,没所谓的。我就是想抓到长泽正雄和方明山,即便是不谈国家大义,齐峰和方思睿的账我也是要算的。”我说道。
李成木点点头,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第一次为自己的职业前途担心,虽然他这个年纪,没有再高升的机会,但是能保住目前的职位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