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束光线打出，映照着房间的布局，一张普通的长桌横在中间，两把椅子相隔对面。
“请坐！”高个警察指了指里面的一把椅子。
我坐下，他拿过一个文件夹，也坐下，指了指我的左上角，道：“这里有摄像，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所有你讲的话都可能作为呈堂供证。”
好像拍港剧一样，我不敢相信我自己会在这出剧中。
“你昨天去过孙毅波的画室吗？”
“去过。”
“去做什么？”
“孙老师原本今天开画展，我和孙毅波的女儿孙越负责将所有画作整理好，交给货运公司，由他们运往展厅。”我尽量小心措辞。
警察接着又询问了我们在画室的情况，我简短地叙述了我们装好并清点核对数量的过程，我强调这些工作均为两人一起协作。
“那所有画作是否全部打开检查了？”
我一下语塞，确实没有，我该怎么回答。
“有，还是没有？”对方步步紧逼。
我咬咬牙道：“当天没有。”即使我不说，孙越的答案也一定是如此，我若遮掩反而不好，只好又加以补充道，“但是前几日整理时是一份份铺开看过，全部作品核对无误的。”
“是哪天？”警察飞快地写着，没有抬头。
我侧头想了一下，答道：“事实上是陆陆续续整理的，最后一次是四天前，我妈妈当时开好刀还在加护病房里观察，我就抽空来把剩余的一些梳理好，其中就有那幅《家》。”
警察斜睨了我一眼，问：“有人和你一起吗？还是就你一个？”
“就我一个。”答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这样说是不是会给我自己带来麻烦？
未等我细想，警察一边记录着，一边紧接着问：“还是说昨天，货运公司离开后你去了哪里？”
我有点犹豫是否要说去了机场，去送舒凝，说出来怪怪的，但不能说假话，不然查出来还以为有心隐瞒些什么呢。于是，我直言去机场送行，未送成却接到了孙师母的电话，接着赶去了展厅。
待他全部写好后，突然他抬头问了一句：“离开画室，你有没有带走任何画室里的东西？”
我一愣，道：“没有啊！我只拿了自己的东西。”
“那这是什么？”警察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摊在我面前。
我凑上前看，是彩色打印的图片，上面是一个女孩的侧面，背着包，手里捧着一卷画，正要走出大楼的样子。
而这个女孩，就是我。
我急忙与警察解释，告诉他，这是我要送给舒凝的画。
“那现在这画还在吗？”警察问。
“没有，我在机场送给一对德国夫妇了。”我把机场发生的事情做了一番详尽的描述。
警察记录完毕后，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你现在很难证明这幅画真的是你说的送给外国人的那幅？”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不可置信。
“张慕凌，如果你无法证明这幅画究竟是哪一幅，我们会将此大楼监控视频移送相关检测机构，查看是否是孙毅波先生失踪的画作。因此在此期间，你需要留在这里，以配合我们的工作。”
警察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这些，我的周身像被冰水浇灌，顿时冷彻心扉，颤抖不止。
“慕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邱宗民一看到我立即迎了上来，眼睛里俱是一片关心。
我是从一个潮湿冰冷的小房间走出来的，暂时远离了那股发霉酸涩的气味，看到这样一个熟悉的人，心潮翻腾起伏，即刻泪如雨下，肩膀不住地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邱宗民急忙双手按住我的肩头，沉稳有力，我稍稍觉得踏实了一点，但依然无法抑制住自己慌乱的心神，整个身体还是剧烈抖动着，但却哭不出声来。
邱宗民应是感受到了我的害怕，不时轻拍着我的肩，抚摸我的头，嘴里柔声说着：“慕凌，不要怕！有我在，没事的！想哭就大声哭出来，不要憋着。”
他的安抚起到了一些作用，我猛然放声大哭，背也弓了起来，真想蹲下身嚎啕一番。邱宗民顺势让我倒入他的怀中，像对待孩子般轻抚我的背脊，低低说着：“乖！没事的……没事的……”
似是过了良久，我逐渐平静下来，擦着邱宗民递过来的纸巾，坐下来，一边抽泣着一边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诉说。
邱宗民斜靠着桌子，立于我身侧，静静听着。待我讲得差不多时，他才询问：“照你这么说，其实从你最后一次理好所有画卷到那天送上车，这中间画卷都有可能被人拿走？对吗？”
我点点头，感觉眼睛肿胀着。
“那这当中有人进过画室吗？”邱宗民问。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应该只有孙老师去过。警察有提过他们也在查。”
邱宗民“嗯”了一声，道：“现在你被怀疑就是因为你带着一幅画出去，而那幅画又不在国内了对吗？”
“是的。”我一想到这儿，又悲从中来，“我要怎么证明我自己啊！录像那么模糊，只看得到是一卷东西，看上去就像是我带走似的。”
“别担心！”邱宗民附身摸着我的头，低声哄我，“警方要有切实证据才能立案，你也说了他们也在让机构检测，应该能看出来的。”
他的话语音色有让人定心的力量，我瞬间感觉到了安稳，但转念又泪水充溢，痛心疾首道：“只怪我自己贪小便宜，当时看孙老师有多余的纸张和材料，我就带了一点回去……我那幅画用的是一样的。我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怎么办？……我会不会坐牢？……”
只看到邱宗民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担忧，我的心一下沉落。不过，他很快又似是稳定了心神，对我说：“慕凌，多想无益，你不要太过忧虑，我会想办法的！”他扳起我低垂的双肩，直视着我，带着一贯的自信，沉稳说道，“我会倾尽全力帮你！你相信我，好吗？”
莫名地，我颤动的心稍稍安静了下来，我缓缓动了一下嘴巴，声音很轻，我说：“我相信你！”
时间有限，我们之后再说了一些细节，他就不得不离开了。而我，又被带回了那处阴暗之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