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轻轻两下叩门声,我耳尖还是听到了。不确定是不是幻听,我走到外间,问道:“谁?”
“慕凌,是我,心怡。”门外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听来有些遥远。
我起身开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因为妈妈吃过药,沉沉地睡了。心怡点点头,探身进屋。
今天她的打扮很普通,一件小外套配条深蓝色牛仔裤,头发披着,脸色略显得白了些。不施粉黛,看着不太有精神,和几年前她离去时的神情大相径庭。
时隔经年,我看到她甚是喜悦,拉着她的手邀她坐下,直问道:“你终于回来啦!回去看过你外公外婆了吗?你现在怎么样?应该已经毕业了吧?现在工作了吗?什么工作?你住在哪里?”
我一股脑儿地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心怡只是看着我,脸上挂着笑容,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快乐。
“慕凌,你能否借我一点钱?”心怡不待我再接着说话,直言问道。
我愣了一下。
借钱?
一见面就开口问我借钱?
看我半天没反应,心怡反过来握紧我的手,定定地看着我,再次询问道:“慕凌,你能帮我吗?”
“你要钱做什么?”我回过神来严肃地追问她。
“你有钱可以借我吗?”心怡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你还在读书,没有也没关系。”
“你先告诉我你要钱干什么!”我口气有些生硬了,即使我同意借,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她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闪烁:“我和阳哥想做点生意,还差一点资金。如果你能够凑给我一点,我们一赚到钱第一个就还给你。”
我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姜正阳那样的人做得好生意?!怎么可能!这点清醒心怡没有,我是有的。
我没有立马回绝,先探了一下口风:“那你问过你外婆她们了吗?”
心怡摇摇头,忿忿道:“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我刚去看过了,她们橱里都不放钱了,老家伙们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这么多钱用不光还不是一样带不走!”
我听了心头一寒,她怎么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她再次问我:“慕凌,你能借吗?”
我这次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道:“我不可能拿自己的钱出来投资我不懂的东西,风险太大了!我恐怕帮不了你。对不起!”
心怡有些落寞地抽回手去,看着她这样的神情,我终究忍不住劝她:“心怡,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尽早离开他吧!”
心怡突然开始落泪,我有些害怕把妈妈吵醒,赶紧起身递给她纸巾:“别哭了,你既然这么苦,就赶紧退出来,还不算太迟,你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她还在哭哭啼啼地不停,我听得心烦意乱。
终于,她逐渐平静了下来,红肿的双眼看着我,幽幽说道:“慕凌,我刚才又骗你了。其实不是做生意,是我怀孕了。”
我脑袋“嗡”一下,一连两个重磅炸弹,让我头晕眼花。心怡啊心怡,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唉......心怡,你现在的话,我不知道可以相信哪句。”我叹口气说道。
“我怀孕是真的!我本来想如果可以问你借到钱就不提这事了。”心怡抹干眼泪,起身从包里掏出一本病历卡,翻到最新一页,指给我看“喏,你看,这里,写着已经10周了,就是已经两个半月了。”
我一把扯过病历卡,翻回封面,确实是心怡的没错。然后我往下看了几页,有一些纪录,各个不同年份和医院,应该不会是骗人的。随后,我再次翻到这一页,某妇产科医院的章敲着,还有医师的签名。这下,我是真的信了。
我抬头看着她,一时有些失神,她和我一般大,还未结婚,才刚中专毕业,她居然已经怀孕了!
心怡有些焦急地看着我,继续指着那一页,摇着我的手,不断说着:“慕凌,这次我真没骗你,我是真的怀孕了。你能不能帮我?能不能啊?”
我被她摇地有些难以招架,我把病历卡还给她,做回沙发上,无奈地对她说:“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借点钱给我,我去做了。”她坐到我身边,果决地说。
我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为什么不去问你阳哥要钱?”
她的眼神有些黯然:“他父母知道了,现在不给他出门,说他要是胆敢出去一步,就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他没有工作?!”我几乎要叫了出来,“那你呢?你也没有工作?!”
“原先分配了,都是流水线的活,我们干了一个月就辞了,我们想自己干,谁知出了这事,他现在比较难出来,不然老头子真的不会给他一文钱!”心怡交代着。
我简直不能想象,她会这样说话!
“那你现在是回来住了?”我问道。
“才不要呢!我不要和他们住!”心怡倔强地扬起头。
“那你住哪儿?”
“我一个小姐妹家里,先呆着。”心怡笑了下,“阳哥很快有办法出来,我们就出去借房子。”
“天哪!心怡!你醒醒好不好啊!”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感觉一放掉她就会陷入深渊,不得自拔。
心怡摇摇头,抽出手来:“慕凌,你不懂,我和阳哥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一定会苦尽甘来!”
我惊愕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如今已经完全陌生。
“慕凌,你给我一句话,能不能借我?”心怡绕回这个最初的主题。
我的心一片冰凉。
“慕凌,可以吗?”心怡用弱弱的语气再次问我。
“你需要多少?”我吐出来这几个字。
她的眼睛突然发亮,我的心继续下沉。
她迟疑了两秒,可能是在思考,很快给了我一个数字:“八百有可能吗?不然六百也行。”
我默然不语,我可以不借,但是我能过得了自己心里的那关吗?
我转进里间,蹑手蹑脚地拉开抽屉,拿出六百,走出来给到她:“这是我自己打工挣来的。”
她高兴地谢过我,保证事情一过去就来还我,我劝她好自为之。
这钱,我就当从来没有赚到过。
她拿了钱,说有了就来找我,但不一定会来这里,就问我要了宿舍电话,接着很快就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浮现在我眼前。
过年时,一起熬夜窝在这个沙发上看《茜茜公主》,幻想我们可以找到Frank王子;
读一个学校时,每天手挽手上下学,一起在这张桌上做作业;
妈妈单位组织出行,她来陪我睡在一张床上,天南海北整宿聊;
我生病吃中药时,她跑去金金杂货铺,买了巧克力来给我......
那些年,她在我身边,是朋友,亦是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