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过后，贝茜按原定计划，悄悄跟踪翠拉而去。
翠拉似乎依旧被蒙在鼓里，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今夜，她将自己收拾得特别隆重，那情景，仿佛不是去侍奉别人，而是去参加一场重要舞会。
一想到她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对贵族身份的迷恋，海蒂就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嘿，海蒂，海蒂。”
门口传来轻微的呼唤声，是莉娜。
“怎么了，莉娜？”
海蒂有些奇怪地迎了上去。
“海蒂，你出来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莉娜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事，亲爱的？”
莉娜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低着头，用轻如蚊呐的声音问道：“是关于，今天傍晚，你提起的那件事……巴瑟夫人一族的事……”
海蒂觉得自己背后的神经猛然一跳：“怎么了莉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莉娜抬起头，眼神有些晶亮。在得到海蒂鼓励的眼神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将海蒂拉到了走廊上。
“跟我来。”
莉娜将她带到了走廊的正中。
这个地方，她之前来过。海蒂清楚地记得，就在昨天夜里，她和贝茜前来找莉娜的时候，经过的就是这条走廊。
“怎么了莉娜，你带我到这儿来，是……”
接下来的话隐在了口中没有问出，海蒂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昨夜的记忆又重新浮上心头。
莉娜走上前去，将走廊两侧壁灯挑亮了一点儿。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海蒂？”
海蒂没有回答。
是的，她看出来了，事实上，昨晚路过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是没想到……
她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向莉娜求证着：“莉娜，告诉我，这究竟是不是真的？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她的话问得没头没尾，但莉娜却听得分明。
“今天早晨，你离开后，贝茜把这一块儿分给了我。”莉娜静静地解答着，神情有些凝重。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望着眼前一幅幅的画像，将它们的共通之处一一指了出来。
是的，现在，在她们眼前的，正是一幅幅的画像——确切点说，是伊势特鲁堡历任主人的画像。
但，很奇怪的是，每一幅画像上都只有一个人，而且，都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士，她们无一例外地都姓“巴瑟”，但似乎……彼此之间并不像是具有血缘关系。
“怎么会这样？伊势特鲁堡自从建立至今竟清一色都是女主人吗？那她们彼此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都会冠以巴瑟的姓氏？”
海蒂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思考着什么。她没有说的是，“布莱恩”这个名字……这个镌刻在她今天在城堡西侧尖塔所捡到的坠链上的名字，与伊势特鲁堡历任的这些女主人之间，又有怎么样的关系？
布莱恩……很明显的男性名字。他会是巴瑟一族几百年来唯一的男性吗？还是说，这只是一个代号？
正当海蒂思索的时候，莉娜似乎有了新发现。
“海蒂，你看，这些画像的眼神……”
海蒂顺着莉娜所指的看去，不由地皱眉。
这些画像的眼神都很特别，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一般，灰蒙蒙的，没有焦点。
但你若是以为，它们看起来有点儿失真，没有神采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这里的每一幅画像都是那么地栩栩如生，仿佛画中人随时随地都在盯着你，随时随地都会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海……海蒂，我有些害怕……我总觉得她们一个个都在盯着我，似乎，不怀好意……”
也无怪莉娜害怕了，在这样的夜里，微弱的烛火下，面对这样一排古旧的画像，怎能不觉得阴森？不仅仅如此，海蒂甚至觉得，空气中似乎也总是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朽木霉味，总觉得，在这终年阴暗不见阳光的角落，有什么人所不知的东西正在秘密滋生。
“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想，可能是你想多了吧，这只是几幅技巧超然的画像而已，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海蒂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转头对莉娜微笑。事实上，刚才莉娜的话恰好无意间提醒了她。
如果说，这些都是伊势特鲁堡历任的女主人，那么，这其中的好些画像，距今应当有很久远的年数了。但是，很明显的是，这些画像，全部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是的，没错，她敢肯定，这些，全部的全部，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一个画家的风格固然能被模仿，但细微细节处的习惯却改不了。她刚才仔仔细细地查看了每一幅作品——这个作者很是奇怪，竟然没有在右下角属名的习惯！但是，一副完整的画像，留下作者的名字是理所应当的，所以……
每一幅作品中的女子，在她们的衣角边缘，或是帽子的沟壑处，总有那么一个令人意想不到且不起眼的地方，上面无一例外地用极细腻的笔触，写下了一个相同的标记——A·B。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应当就是那个留下这些画作的人写下的。
所有画像均出自一位画师之手，答案只有两个——一来是这位画师把所有的画像都集中画了一遍；二来就是这位画师起码活了几百年……
这可能吗？！
海蒂不禁在心底暗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不过，她之所以没有告诉莉娜这一点，则完全是因为明天一早莉娜还要到这儿来工作，她可不希望今晚的事对她造成什么阴影。
“走吧莉娜，别想太多了。也许只是因为灯光比较昏暗的关系，你看，今天白天你不是还没有这么觉得吗？”
莉娜点点头，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
“小心！”
刚才还轻松调笑的海蒂骤然严肃起来，她那紧张的样子把莉娜吓了一跳。
“噢，怎么了海蒂？”莉娜捂着胸口，凑到海蒂身边小声问道。
“有人来了。”海蒂简短地抛下一句，飞快地伸手将烛光重新调弱，顺手将莉娜一同拉到光照的死角，屏息等待来人经过。
开玩笑！若是被安娜太太或是城堡内其他的守卫看到她们偷偷溜出来，只怕又是一大堆麻烦！
“咚……咚……咚……”来人的皮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声轻响，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尤为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