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人的长相略为眼熟?”身材精瘦的男记者之一站在窗前,半掩纱帘下,他挪了挪高架上的摄像机,半眯着眼睛望着对面小楼里隐隐绰绰的身影。
床上被称为小张的另个男人伸了个懒腰,他睡眼惺忪地坐在床边俯身穿鞋,咕哝道,“难不成是圈内的三四线小女演员?”
“不知道,待会截几张高清图片发回工作室让他们查查……”
“我下楼让房主炒两碟小菜,你吃什么?”
精瘦男记者说了句“随便”,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小张抓了抓乱发,拿起外套下楼。
为了不遗余力的挖掘新闻,前些天,他们费了番功夫说动濯易家斜对面的住户,以每天两百元的价格租下了顶层的一间阁楼。
今儿已是他们租下这间房子的第三天……
上午的阳光暖意袭人。
温馨的三层小楼内,许念和濯父正在二楼书房阳台下棋,许念执白棋,濯父握黑子。
边儿上站着濯易,他在吃苹果,顺便切下削好皮的果肉块儿递给许念。
濯父在一旁看着,眼底渗出笑意。
两个年轻人目光触动间流动的温暖让他也生出时光静好的感觉。
“你这棋艺不错。”濯父回神的埋头看了眼棋局,他已经处于劣势,胜负基本已分,他很难再扭转乾坤。
许念抿唇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知道和濯父下棋,是该竭尽全力或是该让着些,左右为难间,最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人老了,坐的稍微久些老腰就扛不住,我出去走走,你俩先下。”濯父从木椅上站起来,锤着腰板往外走。
许念礼貌地跟着起身。
“我们陪您去。”濯易飞快将切好的一块水果喂进许念嘴里,望着老人笑道。
濯父将这幅画面看了个正着,嘴角微弯。
嘴里含着苹果,不好说话,许念脸颊有些发烫的附和着点头。
忙摆手,濯父说了声“不用”,旋即步伐略快地推开门下楼。他本就是给他们腾个清净地儿,哪能让年轻人每天都陪着两个老家伙?
目送濯父离开。
濯易笑着坐到她对面,他把玩着黑白棋子,漆黑的眸子认认真真的盯着她看。
斜他一眼,许念任他瞧着,她从口袋拿出手机,浏览邮箱,检查有无公务。
“你假期什么时候结束?”濯易单手托腮,笑盈盈的道,“到时我陪你回S市。”
垂眸思忖,半晌,她抬眸望向他,“你不用同我一起,你留在家吧。”
“不。”
两人对视着,许念睨着他执着的眼神,妥协一步,“我可以再待四日,初二下午走,你送我到机场,再折身回来。”
“我考虑一下。”濯易伸手握住她的左手,嘴角笑意不减。
许念也弯了弯唇……
阳台斜对面,微风晃动纱帘,隐隐露出小半角阁楼画面。
两个记者猫在房间用午餐。
他们说说笑笑着,心情颇为愉悦,素材已经拍摄得差不多,稍微润色下百分百成为爆款头条,他们已经向上头申请,明日动身离开此地,后天大年三十,一年到头的奔波,怎么也得在这个日子回家与亲人团聚才是。
忽的“叮”一声,搁在床边的手机新进了条简讯。
匆匆扒了最后一碗饭,精瘦男记者取了手机,解锁划开,是工作室发来的资料。
他目光紧紧凝视着屏幕内的短短几行字,眸中蓦地迸发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激动。
“小张,大发,咱两这次可真瞎猫撞上死耗子,逮到绝密新闻了……”说着,他猛地转身,迫不及待地把包里的电脑取出,连上网线,他迅速在搜索页面敲下“许氏集团”等关键字,找了几分钟,他侧了下电脑屏幕正对小张,失笑出声,抬起下颔道,“瞧,你看这是谁?”
小张捧着碗,抬头。
他漫不经心咀嚼着,看了眼资料里的图片。
女人一身线条流畅的OL套裙,面貌透着淡淡的严肃,气质突出。
手上动作稍缓,他眯了眯眸,“这是咱们拍到的女人?什么身份?”他放下碗筷,起身走到精瘦男身后,近距离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介绍,渐渐地,双眼瞳孔瞬间放大,充斥着极大的惊诧和不可置信……
许念?
虽说他们俩对此人并不熟悉,但看完资料,心里也霍然有了谱。
足足震撼了半晌,小张感叹道,“这濯易看着规规矩矩,可真有两下子,豪门啊,你说这是不是要结婚了?都上家门了。”
精瘦男记者闻之蹙眉,也有了点儿愁。
他们团队在娱乐圈拥有比较大的影响力,诸多明星都对他们甚为尊敬,因为他们手里有着大把他们的黑料。
但黑料有无价值,是否需要曝光,怎么曝光,这都需要缜密的制定和商酌。
原本他们是筹备利用这次事件做一个大丑闻,可若是牵扯到豪门,又计划结婚,那原先想法不得不重新再筹谋,得罪人他们不怕,但得看有没有需要去得罪。
精瘦记者摇了摇头,拿着手机去卫生间讲电话……
小张继续抱着电脑查了些资料。
他啧啧称叹地走去摄像机前,俯身查看。
濯易两人正并肩站在阳台护栏前欣赏风景,男人手臂护住女人,身体紧紧依靠着,画面唯美。
过了几秒,他们牵着手下楼。
依稀是濯母叫他们去用午餐……
小张轻叹了声气,也有些想媳妇儿和孩子了。
如果这次仅仅爆出恋爱新闻,也必定会长期霸占头条,毕竟濯易是当今娱乐圈流量演技双担当,而女方的身份更不容小觑。
他双手抱臂,望向窗外阳光热烈的天空,忽的笑了笑,旁的不说,这小镇空气和环境倒真挺不错……
翌日,两个记者简单收拾了下,清晨迷雾里,他们驾车离开小镇。
而手头拍摄到的资料也已经全部发送回工作室。
新年将至,无论濯易的这条新闻是否曝光,他们都不会匆促而行,这件事得缓缓,等上几日再另做商议。
汽车嗡鸣声远去。
许念睡醒了,她披着大衣走到阳台,刚好望见一抹远去的橘色车灯光影。
小镇的清晨僻静至极,晚上没有太多娱乐活动,这几****睡得早,相应醒得也早,不过今日比之以往,却是更早一些。
靠在凭栏站了会儿,楼下传来稀疏声响,她低头一看,竟是濯易。
他推着单车,似要出门。
许念忙从窗台盆栽里拾了颗小石子,她轻轻抛在院子里,意图引起他注意。
孰料他居然没有丝毫反应。
迷雾浓厚,天很冷,他穿着厚厚的棉衣,脖颈上绕了一条红色毛线围巾,是濯母手工织的,也送了她一条,加上上次元旦夜濯易给她戴上的,她已经有了两条。
许念又往下抛了几颗石子,他终于有所察觉的仰头。
“出门?”许念压低嗓音问。
男人下颔都藏在围巾里,他忙不迭的点头,迷雾遮住了他带笑的眼睛,许念却能感觉到。
“等我。”她朝他做了个手势,不等他回应,旋身进屋洗漱。
短短几分钟,她悄声下楼。
濯易果然在院子里等待。
“我出去买早餐。”濯易俯首给她整理脖颈间的红色围巾,“你在家等我。”
“可我都已经穿戴整齐。”两人说话时,呵出大团白气。
“路上冷。”濯易迟疑的又道,“我骑单车。”
“我们可以走着去……”
摇头,濯易抿唇,笑道,“我载你,上来。”
许念顿了两秒,点头。
单车破开迷雾。
一米一米不快不慢的朝前匀速行驶着。
许念环着他腰,不得不承认,很冷。
她听话的藏在他背后。
他们的目的地在街尾,有点儿距离,不过走着估计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许念不懂他为何坚持骑单车。
最后等下车时,她望着长长的队伍,恍然大悟。
“这家店的秘制酱肉包不到七点一准卖光,都被上早自习的孩子和家长买了。”濯易拉着她去排队,笑道,“若不早些,你就吃不到了。”
“那就不吃。”她的手被他捉住放入他怀里,暖烘烘的。瞥了眼旁侧的孩子们,许念有点赧然地想要缩回手,濯易飞快瞪了她一眼,用力摁住,转而柔声道,“你喜欢吃呀,我要让你在这里的每天都吃上。”
怔了怔。
许念晃神,她喜欢吃么?
好像是曾说过,住在他家第一天的早晨,似乎吃的就是这家的酱肉包,是濯父买回来的,味道是很好,但她只是随口夸赞,并非真心喜欢到非它不可的地步。
抿了抿唇,许念想告诉他。
但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她不想他每天的努力最终成为可有可无的坚持……
买完酱肉包,迷雾稍浅。
他们缓步朝家而行,濯易推着单车,看她低头小口吃着热腾腾的酱肉包。
果然是喜欢吃的。
他心里充斥着一股满足,他喜欢他有能够为她做到的事情,哪怕小到毫厘,哪怕微弱到不值一提!
小镇的年味儿非常地道。
大年三十这日,许念看着为家宴忙碌的濯母,看着在书房提笔写对联的濯父,还有牵着她时而在厨房搭把手时而在书房围观的濯易,这些让她陡然有了种奇妙的幻觉,好像她从此也有了家人……
晚上,她与萍姨张伯通电话。
他们都知道她的行程,给濯父濯母的营养品是他们帮忙参考准备的。
“小姐,他对你好么?”电话里,张伯的声音弥漫着笑意,又透着担忧。
“嗯。”
张伯笑了笑,叹了声气,又忙啐了声,笑道,“大年夜,怎么叹气?张伯是替小姐高兴,张伯希望他是全心全意的对小姐好,一辈子把小姐捧在手心上,听小姐的话,不惹小姐生气,能什么时候都不轻言放弃,永远站在小姐身后,是小姐坚硬的后盾,能代替张伯和萍姨,一辈子守护您……”
窗外忽的绽放开烟花,一簇一簇,是传统的花型,没有太多新意,但却很美。
许念睨向窗外,耳畔萦绕着张伯苍老的声音,她眸中渐渐地湿润一片。
不知何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住她。
他清润的嗓音从上往下,在烟火盛开的空隙落在耳边。
“我会的!”
许念笑了笑,她听到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
次日,许念晕晕乎乎从床上坐起身,昨晚大家守了岁,她都不太记得自己怎么回的房。
明明在客厅与濯父濯母还有濯易在一起……
歪头,许念看到枕畔露出半面红色,她笑着伸手抽出来,是红包,数了数,三个。
他也要凑热闹给她红包么?
许念双手握着红包,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正欲放下时,桌上电话蓦地响起一阵音乐。
许念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国外分司的管理人Leo,Leo是纯正的英国人,大家新年过的不同,所以这通电话一定是公事。
蹙眉,语气褪去几分惺忪,许念略带严肃问,“怎么了?”
电话里Leo飞快的用英文说了一大串,他措辞激昂,语气时而匆促时而愤怒。
许念面色一点点低沉下去,她垂眸应声,让他别急,便挂了电话。
掀被起身。
许念立即给助理拨了电话,让她马上给她订机票。
连续打了几个主事人的电话,许念的好心情蓦然被一团拂来的阴云覆盖……
空档间。
电话再度响起。
许念坐在床边接听,是宋以致,不,他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唐以致。
“听说美国那边出了点棘手的事情?”电话一接听,他便切入正题,担忧的问她。
许念“嗯”了声。
“你现在在何处?”
“我……”许念顿了顿,抬眸便看到濯易靠在门侧,正一脸笑容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