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贝先生的电话,我是惊讶万分、着急万分:“爸,你说什么,老妈晕倒了?她的身体虽然不算顶好,也不至于很差,怎么会突然就晕倒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买菜回来你妈说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谁知道,突然就倒在地上了。”贝先生也很着急,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都有点慌乱了,“邻居的刘大妈帮着一起把你妈送到医院的,现在正在急救室里,都已经进去一个多钟头了,医生怎么还没出来呢?”
我都能想象贝先生急得在原地转圈子的情形了,他平日里是一个温吞的老好人,可是一旦涉及到老妈的事情就会乱了分寸了。老爸老妈的感情一向很好,平日里老妈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老爸都会很着急的。
更别说现在是突然晕倒了。我也很着急,恨不得能插上一对翅膀马上回家去看看,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呢?
“爸,你别急,再耐心等一下,医生也要详细检查清楚啊。你详细地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今天老妈还遇到过什么,你都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
“不了,小米,等一下我再跟你说,医生出来了。”说着,贝先生就挂了电话。
剩下我一个人,对着手机里面的忙音发呆,脑子里不断地回荡着的,都是老爸刚才说的话,老妈晕倒了,老妈进医院了。
怎么会呢,贝太太平日里身体还是很不错的,上回他们来看我的时候,老妈吼我还是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啊。
怎么会说病就病,一下子就到了晕倒这么严重?
应该是累病的吧,为了帮我们凑钱买房子,老妈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面做帮工。又担心我们生活得不好,也怪我,前几天打电话提过宋宇公司迟几天发钱,我们都很担忧的事情。当时在电话里老妈表现得很镇定,还安慰我车到山前必有路。
其实,她心里也是担心的吧?自从她的宝贝闺女怀孕,不,从我嫁人以来,老妈就每天为我操心着:担心我遇人不淑,与老公关系不好;担心我与公婆相处不好,被欺负了;怀孕以后,更是担心得厉害,怕我的身体吃不消;买房以后,又怕我们经济上有负担,不肯要我们寄生活费了,每天出去做事,早出晚归,累得要死。
就是因为这些,老妈的身体才会吃不消,对不对?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了这个女儿,爸妈操了一辈子的心。临到老了还无法享福,一心为子女操心着。
“小米,怎么了,你怎么就站在马路上发呆?小心一点儿。”宋宇将我拉到路边站好,细心地问着。
我有点六神无主了:“老公,我爸说我妈突然晕倒进医院了。”
“乖,小米,你别急,我听见爸在电话里说的话了,他不是说医生出来了,等一下再联系你吗?你别急,我们先把钱存了,等一下再打电话回去问。”
宋宇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对,钱,现在老爸老妈最需要的就是钱了。我将宋宇的银行卡放回他的钱包里,转而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我的工行卡,我有工行的网银,先存上,然后直接从网上转账,一会儿就可以到账了。
宋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的动作,一直到我把银行卡插入ATM机里准备存钱的时候,他伸手拦住了我。
“小米,你要干什么?”
“存钱,寄钱回家啊。”我白了他一眼,这个人真是的,我老妈都生病进医院了,我这个做女儿的难道不应该寄钱回去给她看病啊。
连这个都想不到,哼,毕竟生病的不是他的父母,他一点心都没有。
宋宇顿了一下,才说道:“我知道你是要寄钱,能不能过几天再寄?
最迟下周,我们一定会发工资的,到时候你再寄钱回家。这钱,先给我还银行贷款吧。”
说着,就准备动手拿我手上的钱。
我退后一大步,将钱藏到了身后:“不行,我妈现在已经进了医院,你也知道医院都是怎样的地方,你不先交钱出来,他们是绝对见死不救的。”
“小米,给我吧。”宋宇说着,又伸出了一只手,“医生不是还没检查出病因吗?我看妈的身体还好,不会有严重的大问题的。我下周发了钱一定马上寄钱回去,而且还会多寄一点儿好不好?你也知道,要还银行的贷款,一天都不能迟的,今天已经是最后期限了。”
我坚决地摇头,转身迅速地将钱存入银行的存款机了,然后又打算快点回家,从网上把钱寄给老爸。
宋宇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贝小米,你怎么这样,我说了要寄的,只是迟几天也不行吗?”
“宋宇,你怎么这样,银行贷款迟几天还死不了人,我妈万一要是出了啥事,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况且,这钱本来就是我找朋友借的,有本事,你自己去借啊。”
说完,我们各自转身回家,这已经是搬到这个新家之后我们第二次吵架了,而且同样都是为了:钱。
回家之后,我马上就上网把钱转到贝先生的银行存折上了,而后又给贝先生打电话,告诉他寄了钱的事情,询问老妈的情况如何。
“小米,放心,你妈已经出来了,医生说没事的。她只是低血糖,又没吃早饭才会晕倒的。你也知道,这是你妈的老毛病了。”话是这么说,我还是听得出来,贝先生轻松语气背后的担忧。
他只是不想让我着急,才这样的吧?
“那你把电话给妈,我要跟她说话。”手机转到贝太太手上,我听到她喂了一声之后,顾不得询问她现在情况如何,身体有没有觉得好一些,我就先骂将起来了:“老太太,你不要命了?早上为了省钱不吃饭,还空着肚子去干活,你以为你还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啊,也跟别人一样去酒楼打杂工。现在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一双手天天泡在冰水里洗碗刷盘子,你受得了吗?告诉你,你一个月也就赚得几百块钱,我根本就看不上眼呢。”
贝太太没有说话,只是在电话那头嘿嘿笑着。
我知道,她这是心虚:“哼,我告诉你,以后不能这样了。早饭一定要吃,也不要再去给人家洗碗了,真以为你女儿那么穷,每个月就差那么几百块钱?告诉你,你女儿我啊,要出书了,拿到稿费就好了。”
“真的,你要出书了?”贝太太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隔着一根电话线,我都能想象得到老妈此刻眉飞色舞的样子,隐约还听到老爸在那里说:“你躺好,医生让你休息一下再出院呢。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听话。”她肯定是太兴奋了,在那里手舞足蹈所以才会被爸爸训斥。
自从我没上班在家里待着以后,爸妈其实一直都很担心的,只是老爸比较稳重,嘴上就没说什么。老妈呢,倒是念叨过几次,她说虽然现在号称男女平等,实际上是一个对女性极为不公的社会,甚至比男尊女卑的过去更为严重。
一方面呢,女同胞们喊着要独立自主,要出去挣钱;另外一方面,那些男人在家里又都觉得自己是天是大老爷们,家务事都归女人做。又要上班又要做家务,其实,女人比男人要辛苦许多。
“小米,你现在是怀孕在家,宋宇嘴上说让你好好在家待产不用做事。等时间长了看他怎么说,又要供房又要管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他的压力很大。我保证,到时候你们会为了钱吵架,正所谓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当时老爸还骂老妈来着,说她不该危言耸听诅咒我们,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语。
还真被老妈说中了,已经是不止一次地,我们为了钱吵架。老妈说的话我心里也承认,其实很在理的,一开始我没上班,宋宇当然是很体谅我,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过了一个月,当他劳累一天回来时,看我悠哉地坐在那里上网,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了。
所以我很努力地写小说,一方面确实为了自己的爱好,另外一方面也真的是想赚一点钱啊。特别是当我拿到第一笔稿费之后,靠着文字赚钱的欲望就更加强烈。没办法,咱是俗人,无法摆脱对金钱的需求。
我在网上写小说,甚至有出版商找我的事,一开始我并没有告诉父母。事情还没落实好,我怕说早了让他们空欢喜一场,现在是逗老太太,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也好,让他们知道我在家里也能赚钱,心理压力自然会小一些,也就不会那么拼命地想着要出去挣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又闲磕牙了一会儿,无非也就是问问老妈现在身体觉得怎么样,叫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让她和老爸都不要太担心我,我很好之类的。我让老爸去把那笔钱给取出来,除了付清在医院里的费用之外,就留着家用,当是我寄回家的生活费,叫他们不要再出去做事了。
老爸自然又是用许多理由推脱,说家里不缺钱,我直接告诉他:“你放心,下个月我就会开始收到稿费了,好几千块钱呢,只要我努力写,以后都会有的。”
贝先生听了,这才真正是放下心来,我也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努力写作赚钱。不但要改善自己的生活,以后也一定要让老爸老妈过上好日子。
刚刚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看见宋宇正站在我面前。我冲他笑笑,很开心地说:“老妈已经醒了,医生说多休息就没事了,幸好,哎。”
我拍着胸脯叹气,刚接到电话听说贝太太晕倒进了医院时,还真是吓到我了,要是老妈有个万一,这后果我还真是无法想象啊。
“没事就好。”回答我很简单的四个字,宋宇冲我笑了一下。
不过,我觉得他这个笑容很是虚伪,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一下,还故意去掐他的脸蛋:“怎么了,摆着一张脸,还在生我的气啊。”
宋宇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我的“魔爪”:“我哪敢生气,那本来就是贝小姐你借到的钱,你要怎么花是你的事,我怎么敢生气?是我宋宇自己没本事,哪怕就是贷款还不上,银行要来查封我们的房子,我也是无话可说啊。”
“啊,查封房子?有这么严重吗?”我是真的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啊,当时一听到老妈生病了我就急得要死,一心想着要把钱寄回去让老爸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对于迟还贷款的后果没有想太多,毕竟申请贷款还贷的事情都是宋宇一个人一手操办的,我了解不太多,“那现在怎么办,钱已经寄回去了,我也不可能让他们再寄过来啊。”
“不怎么办,凉拌。”宋宇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我急了,上前拉住他的手:“你别这样,咱有话好好说,我再去找于灿借点钱,先把贷款还了,下个星期你发了工资,我们马上还给她好不好?”
“我当时也说了,下个星期马上就把钱寄回去,你为什么就不肯呢?
你看,你妈也没什么大问题,就非要那么急着寄钱。现在说这个话,哼,贝小米,你心里只有你的父母,还有没有我这个家啊?”宋宇冷笑着,再度甩开我的手。
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居然就摔门而出了。把门摔得那么响,我还担心门板会被他摔坏呢。
晚上八点多,宋宇还没有回来。我们都还没吃晚饭呢,一心等着他回来做饭,我忍得住,可是我肚子的孩子不能忍。实在是受不了了,随便找了一点饼干吃。
晚上九点多,宋宇依旧是没有回家,我又吃了一碗泡面。
到了十点多,不只是他的人没有回来,打他的手机居然是关机。好家伙,我的肚子这么大了,居然给我玩离家出走,看你回来我不收拾你。
到了十一点,宋宇还是没有回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开始止不住地担心了,刚才他是气冲冲地离开的。会不会,一个没注意出了啥事啊,比方说过马路的时候……我越想越是心惊,越是不安,同时心里也有一点委屈,好你个宋宇,当时我们买房到最后差几千块钱,叫你打电话回家借你死活不肯,都是我找父母朋友帮忙的。如今我妈生病了,我才会急着把那个钱寄回家的,你居然会那么说我。
想起更多,为了他的父母我的父母,我们也不知道吵过多少架呢。甚至,在他心里,他姐姐的分量都要比我重。有这么一个“顾家”的老公,我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这都到了晚上十二点了,他居然还没有回来,电话也没一个。也不想想,家里还有一个大肚婆呢,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这要是万一我早产了,在家里肚子疼得要死,谁能帮我?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往外一看,是宋宇的同事,扶着醉醺醺的宋宇在那里等着我开门呢。
打开门之后,宋宇的同事冲我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才把浑身都酒气熏天的宋宇扶到沙发上坐着了。
“嫂夫人,宋大哥不知道咋回事,突然打电话叫我出去喝酒。估计是心情不好,我把他送回来了,就麻烦你好生照顾了。”
闻到这一屋子的酒味我就觉得难受,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倒了一杯茶给宋宇灌了进去,那个家伙还在一个劲儿地嚷嚷着:“我没醉,再来一杯,来,来……”
幸好,他的酒品还是不错,一杯浓茶下肚之后,只是歪在沙发上睡大头觉。没有吐得乱七八糟,也没有拉着我唧唧歪歪的。
不想看到这个样子,我回里屋继续构思我的小说,既然宋宇已经回来了,我就不用为他太担心了。还是继续构思我的小说吧,我想写一个凤凰男的故事,结合自己的生活实际,还有来S市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我相信写出来之后会是一部不错的小说,至少,绝对会充满了真情实感。
死男人,本事没长,脾气倒大了,居然给我学会了晚归,还不高兴就出去喝酒。这要不是他的同事好心送回来,还不得流落街头,在外面睡一夜啊?
说是要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却无法完全地集中精神,注意着,外面突然有了响动,宋宇又怎么了?
我不耐烦地起身,一手揉着不算舒适的腹部,一边慢慢地往外走。
“你怎么了,好些了吗?”
宋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早就坐起身坐到沙发上,用迷惑的眼神茫然地看着我。似乎,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真是的,明明就不会喝酒,还学别人出去买醉,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教的,好的不学,净是一堆坏习惯。”
宋宇霍地一下站起来,冷冷地说道:“我爹妈怎么了,我爹妈靠着种田也能把我养到这么大,比你那对号称是城里人,却好吃懒做的父母强多了。”
我刚才也只是一时生气才说了那样的话语,说了之后心里就有一些后悔了,没想到宋宇会回我一句这样的话语。一晚上的担惊受怕,还有委屈齐齐地涌上了我的心头,想也没想的,我就脱口而出:“你以为你父母就很好啊,小气得要死,又邋遢得要命,跟叫花子一样。还有你的姐姐——”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屋子里,打断了我未出口的话语,也打散了我心中对某人的浓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