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江南便已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带着蓁蓁，二人悄悄地离开了公主府。
没有刻意隐藏，就是平淡的从大门离开。这一走，便仿佛是从一个繁华虚幻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是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站在公主府门前，看着牌匾上金光闪闪，辉煌霸气的“公主府”三字，想到从宁城一路护送姬雪月回到云景城的日子，心中很是感概。
他承认，他对她的所有回忆，都在将军府殿内，那惊为天人的一瞥。美人如画，倾国倾城，只是已成惘然。
他摸了摸身边蓁蓁的头，想着如果自己的计划顺利，那么，将来便是敌人，有再多回忆，也是过去。
转身离开，晨光越来越亮，背影渐行渐远。却在某一刻，朝阳初升，洒下的光亮将他的背影无限拉长，光影流转，他的影子延伸到了公主府前。
可惜，便是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影子都没能触及府前的石阶，没能踏上真正意义上的公主府。
或许这便是命。多年以后再回首，也只能感叹：时也，命也。
吃了两碗面条，江南按照昨天出租信息上指示的地点，江南二人来到了离恨街附近的一座楼阁前。
阁门大开，一位衣着华丽的老者斜躺在门外的靠椅上，休闲的晒着太阳。
江南走上前，礼貌的问道：“您好！请问您是离恨街尽头那家店铺的房东吗？我想租房。”
那老者睁开眼，看了一眼江南，随即又闭眼继续晒太阳。他慢悠悠地说道：“少年郎，这间店铺不是你能租的起的，想要活命的，还是赶快离开吧！”
江南闻言，虽面色如常，心底却紧了紧，他笑道：“前辈，我是真心想租，您行个方便吧！”
那老者见江南坚持，也不好再劝。他严肃道：“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再劝你。或许你有那么点手段，但你身边的丫头可是弱不禁风。那离恨街的现状你应该自己也去看过，是个什么情况你也能猜到一二，我只能劝你，少管闲事！好了，交钱吧！那店铺虽然不是我的，但少爷已经吩咐过，客人想要租房交钱就行！”
江南交了四十两，准备先租一年。
交了钱，二人兴奋之下马不停蹄的赶往那家铺子。离恨街还是那么冷清，但它旁边的离水却已经热闹起来。不少公子佳人乘舟出游，吟诗作对，召开文会，议论时事，好不热闹。
江南却知道不少公子哥是来喝花酒的，你想想，带着几个美女随身出游，孤男众女，能干什么好事？而且乘船遨游滔滔大河之上，隐私能得到极大保护，做些风流事也不用怕被家里的母老虎知道！
无所顾忌之下才能玩得开兴！
江南看到许多贵公子左拥右抱，一张脸都快笑烂，突然联想到那晚怡春院楼上那些对他挤眉弄眼的姑娘，一时间春心荡漾。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蓁蓁在一旁气愤道。
江南老脸一红，转头看着她，却见这小丫头正看着船上的那些贵公子，压根没有注意到他。
蓁蓁感受到江南的目光，转过头来想到自己少爷也是男人，不禁忍不住道歉到：“额，少爷，我说的是他们，没有说你，对不起啊、、、”
江南面色如常，十分淡定，心里却暗自庆幸，“嗯，没事，你知道你家少爷不是那种人便够了！这些臭男人我们不要再理他们，走吧！”
说完，留下了一个十分潇洒的背影。
蓁蓁感觉自家少爷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怪的，她本能地嘟囔一句：“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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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店铺前，看着有些陈旧的大门，过时的装修，两人无比兴奋。
打开门，屋子里空荡荡的，地上灰尘遍地，墙上还有不少破洞，看起来十分寒碜。但二人丝毫不介意，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四处打量。
一间大厅，一间卧房，一间书房，厨房在院子里。除了大厅大一点，卧房和书房都比较小，看来这房租虽然便宜，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江南看着光溜溜的墙壁，空荡荡的屋子，感慨地说道。
蓁蓁闲不住，已经准备打扫屋子，她叉着腰对着江南喊道：“少爷，不要抒发你那宝贵的情感了，快来帮忙！”
江南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宁城，有了那种家的温馨。他和蓁蓁虽然都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店铺，却都对这里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
家的感觉，就是和你在一起，呆在属于我们的地方。
江南大笑道：“好！让少爷我来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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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直忙到傍晚，才将家里收拾干净，又在厨房里做了个简单的晚饭，才带着深深的疲惫躺倒床上。
两人都睡卧房，却是分床睡。
窗外淡淡的光线照进来，还带着离水河上公子佳人的喧闹。蓁蓁在床上翻来覆去，显得心事重重。
江南也睡不着，虽然忙了一下午，十分疲惫。
他听到蓁蓁弄出来的响动，和声问道：“怎么了？”
蓁蓁心情有些沉重，她的声音带着迷茫，“少爷，我们怎么养活自己啊？你没有了军饷，公主也不理我们了、、、我们怎么办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毕竟生活，总要先“生”才能“活”。也就是说，得先保证自己的生命，才能决定该怎么个活法，是精彩或是平淡。
江南其实早就打定了主意，因为这次进京的大半目的就是为这个计划而来。
他要杀人，他要复仇，十年来这些念头已经成为他的执障，甚至只要想起这个计划，他就能热血澎湃！
他沉默了一下，道：“办法还是有的，就是有点血腥。”
蓁蓁明白他说得是什么，她沉默了很久，突然哽咽着说道：“少爷，我们、、、能不能过平凡人的生活？我不想要什么打打杀杀，我也不想你为了我的父母亲人报仇！我在乎的只有你！我也只有你了！”
她说得声嘶力竭，仿佛不是在用嘴说，而是在用灵魂呐喊。
江南听了这话，也沉默了很久。他缓缓道：“我也问过自己，能不能做个普通人，不要整天想着复仇？其实我活得很累，明明已经无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但是我总是担惊受怕，总害怕突然有人从角落里跳出来，捅我们几刀！”
江南盯着墙，“其实我不害怕死，甚至想死了还好，一了百了，就再也不用活得这么累、、、”
“所以你就想着报仇？”蓁蓁打断他，声音里藏着怒气，“其实你就是想求死！你就是想找个人同归于尽或者干脆被人杀死！你所谓的复仇，早就变质了！”
江南默然，以前他是真的想复仇，还苦练箭法，因为他听说这是暗杀的极佳手段。但随着近年来他不断搜集敌人的信息，对于敌人的实力越来越清楚，他其实明白，以自己的实力，恐怕只能侥幸杀两个当年在这惨案中扮演小角色的人。那些亲自动手杀了人的敌人，自己一个都奈何不了，更别说幕后真凶了。
那这样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放不下仇恨，却又报不了仇，每天只能感受着绝望，度日如年。
蓁蓁继续说道：“少爷，我读的书少，但也明白，如果秦府的亲人们看到我们为了复仇整天活得这么累，那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我们是秦府最后的希望，但却不是复仇的希望！我们要活着，只要我们活着，秦府就没有被灭！”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也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江南听着蓁蓁近乎哀求的声音，忍不住热泪长流。
他江南，一生最害怕的就是一个“情”字！
“当年，我从襁褓里抱走你的时候，你的父母还在前堂血战。你知道吗，其实我们都应该是要死的，是必死的、、、”他回忆着那天的情景，仿佛又看到那个身影，为他挡下了那恐怖的一刀，“我和她指腹为婚，虽然我并不承认，但是，我欠她的，就要拿这条命来还！”
蓁蓁沉默了，她可以想象，一个六岁的男孩抱着几个月大的自己，在一场屠杀中四处逃窜，却突然遭遇一道恐怖的刀光。在这命悬一线的情况下，有个同样五六岁的女孩勇敢站了出来，为男孩挡下了这一刀，让男孩顺利逃了出来。
而这男孩，十年来，每天都要在回忆里，被那道恐怖的刀光折磨成千上万遍。
“她很爱你，也有资格爱你。”她暗暗想到。
蓁蓁突然明白，自己还是不够清楚江南所承受的痛苦。这个笑起来有点猥琐的男孩，表面的阳光和心底的阴暗是不对等的。他很想为逝去的她做点什么，却什么也做不到。他这十年来在战场上那么拼命，也许就是想拿命还债。
蓁蓁也突然明白，自己究竟该怎样选择。她破涕为笑，欢笑道：“少爷，我帮你！如果你不幸死了，我也陪着你，我拿命还我的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