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江南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场猛然一震,仿佛是有一把无形的大锤铺天盖地的轰了下来,然后众人之间多了股慌乱的味道。
这就是军心动摇。
他很清楚这种恶劣情况带来的后果,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他看着身旁的黝黑侍女,悲伤的说道:“该走了。”
走,自然是有两重意思。第一,自然是马上出发;第二,用脚走,而不是再坐马车。
说完,江南扫视众人,目光坚定,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平静的力量,不知不觉间慌乱便少了许多。
见效果明显,江南也不多废话,手一挥,众人立即往前行去。
但没走几步,江南便停了下来。于是众人也停了下来。
黝黑侍女还立在原地,她身旁的亲卫或尴尬或冷漠的望着江南等人。
江南没有立即开口,他偏头想了一下,“你认为那厮出事了?”
“那厮”自然指的不是刚才那名亲卫,而是一个十分微妙的人物。
黝黑侍女怔了一下,茫然道:“你怎么知道?”
江南冷冷一笑,“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满心欢喜等来的不是心上人,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敌人,这种心情我能理解,不过、、、”
“不过什么?”
江南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相信他么?”
黝黑侍女嘴一张,就要脱口而出,却在江南冷冷的目光下沉默了。
“真是脆弱的情感啊!”江南呵呵一叹,“所以,你是想回去找他?”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禁神色一变。
现在这个局面,傻子都能看出来追兵一定十分厉害,回头肯定是送死。而如果这位公主坚持回头的话,那么碍于身份,他们必然要冲在最前。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并不认为这个死亡具有价值。
这个念头一出,众人眼神沉凝,场间气氛又是陡然一变,变得有几分紧张起来。
黝黑侍女身旁的亲卫冷冷的看着众人,丝毫不担心士兵“哗变”之类的事情发生。但黝黑侍女不能冷着脸,因为她素来“亲和”,在民间拥有相当声望,在看到气氛突然紧张之后,她立即清醒过来。
她对着众将士从容一笑,道:“诸位安心。”说完,走上马车,一会儿便搀着风老走了出来。
她看也不看江南,径直越过他,往前走去。
居然被无视!
江南摸了摸鼻,看着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光,神情自若,十分淡定的跟上了黝黑侍女的脚步。
、、、、、、
众人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周围的薄雾渐渐浓稠,茫茫一片,除了一条不知归处的山道竟再无他物,连山石和树木都迷失在浓雾中,成了不可言不可视的一部分。江南看向前方,愈来愈厚重的山雾重重叠叠,仿佛一道枷锁,连天接地,不留死角。
关山难行。
他升起不好的预感。
便在这时,和黝黑侍女一起并走的风老突然停下,面色凝重,朗声道:“何方道友在跟风某开玩笑?竟布下‘雾葬’这等狠辣的阵法!”
众人听闻此话,神色大变,本来紧绷的神经立即无限拉长,几息之间便抱团结成阵势,严密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风前辈说笑了,子语怎敢和您开玩笑?”
一道温润的轻笑如山风掠过山岗,吹散些许薄雾,然后一道人影就从山雾中缓缓浮现出来。
江南盯着他,第一感觉便是这人长的有些“华而不实”,和自己的朴实长相完全不能相比。倒是旁边的蓁蓁悄悄嘀咕了一句,“好帅啊!”
江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胡说,这是反面教材!再说现在性命攸关,是想这些玩意的时候吗!”
俩主仆细声低语,全不知紧张为何物。黝黑侍女站在江南身前,听着这不着边际的对话,想到关于敌人的一个个传闻,不禁面沉如水。
此人的确帅,面如冠玉,一袭白衣丰神隽永。特别是他的双眼,平静如湖泊,却深邃神秘,与之对视,便感觉心神都要被吸进去。
黝黑侍女脸色难看,“袖展红梅,踏雪无痕。没想到连你这等天才也甘愿做人手中杀人的刀!”
那人静静站立,双眼仔细扫视众人,然后展颜一笑,“公主谬赞了!子语哪敢当‘天才’二字,至于做那把‘刀’,却也实属无奈,还望公主见谅!”
说完,他躬身一礼,对着面色严肃的风老说道:“就请各位好好安息吧!”
此言一出,众人心底一颤,莫名感觉周身的雾更加寒冷,似要浸入骨髓。
江南面色如常,但心底却是猛然一沉。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此人是谁,甚至觉得此人言语之间很有装比的嫌疑。但看到黝黑侍女与风老如此郑重,甚至些许绝望时,便知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但他还是满脑疑惑,小声问道:“我们这么多人,再加上风老半步洞玄的实力,会干不过这装比货?”
黝黑侍女听到“装比货”三个字感到十分惊奇,忍不住笑了笑,但一想到此刻的险境,不禁火烧眉毛,怒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人家天才之名是吹嘘出来的么!十六方入轮海,便以一敌五,其中更有两人是浸淫轮海境多年的高手!然而片刻便被此人斩杀!这几年来更是四处游练,击败击杀的轮海境高手超百余人!甚至硬拼洞玄强者全力一击,还能安然脱身!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洞玄强者全力一击足以将我等百余人拍成肉饼!”
我草!
江南吓了一大跳,不可思议道:“算上风老吗?”
黝黑侍女怔了一下,没好气道:“当然不算。我说的是我这种普通人!”
江南舒了一口气,“还好我不是普通人!”
“你!”
“没事!”江南安慰道,“他不过是从洞玄强者手中逃命而已,风老半步洞玄还用怕他?”
风老紧盯着前方,缓缓道:“木家三子其三,潜龙二十八,光这两个名头实力便不在我之下。这还是我最近几经生死,得以突破半步洞玄,否则最多只能在他手上走个十招!”
江南心底又是一沉,问道:“什么木家三子,什么潜龙二十八?”
黝黑侍女严肃道:“木家三子,乃是木家年轻一辈最杰出,天资最高之人才能得此称号。而且如果不早夭,最后大多数人都踏入启命之境,声名远播,威震四方。这也是为何木家能屹立千年,执掌千百世家牛耳的原因。而他,在木家三子中排第三!”
“至于潜龙二十八”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崇敬道,“潜龙榜网尽天下轮海境年轻强者,以他们的实力排名。他,木子语,排名二十八!”
······
江南深吸一口气,寒冷的雾气涌入胸腔,几经翻转,变得无比炽烈。他缓缓吐气,苍白的气流蜿蜒如龙,带走他心底的震惊。
他看着木子语,胸腔无比炽烈,燃烧着极度的渴望,“扬名天下,这才是男人。”
木子语感受到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发现是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微微一笑。
江南却感受到一股意味,他看自己和看空气没区别,在他眼里自己不存在。
不是蔑视,不是赌气般的无视,而是一种胸怀:你不能入我眼,连蝼蚁都算不上。
江南明白,恐怕此地百余人,在他眼中除了黝黑侍女和风老,其他人都是空气。
风老对着木子语严肃道:“你的实力我知道,倘若不是我最近侥幸突破,恐怕此刻早已束手待毙。但公主毕竟是公主,是帝国的威严,你敢布下‘雾葬’这等狠辣的阵法,真以为帝国灭不了你木家?!”
木子语一声轻笑,捋了捋衣袖,两支红梅悄然绽放。“前辈应该知道我‘红梅公子’的名号吧?‘袖展红梅,踏雪无痕’,难道前辈对我没有信心?”
风老摇头,“或许你真的很强,但我不信你真能做到‘无痕’,帝国的威严不是尔等可以冒犯!”
木子语失笑,摇头叹道:“看来前辈还是不明白我出现在此地的意思。您一路逃窜至此,路上所遇所见,难道还不能让您有所明悟?帝国是强,翻手之间也能轻易灭我木家······但是,要看是谁的帝国了!哈哈!”
随着他的大笑,他身后的浓雾一阵翻滚,继而一队人马缓缓出现。
这队人马很少,不过十人。周身覆盖着鲜红的铠甲,遍布无数彩纹,不停蠕动,仿佛是一片血海里寄生的毒虫。
这十人静静站立,鲜红的面具罩住他们所有的表情,阴冷诡异的气息从他们脚底四处扩散,所过之处地面尽是血色的结冰。
江南看了一眼他们的面具,感觉一片汪洋血海猛然倾覆,激起无边如山血浪,然后猛然向自己砸来。
“啊!”“救命啊!”
震耳的喊叫忽然响起,江南向后一看,人人双眼血红,不少人甚至抽出所配刀剑,向四周一通乱砍。
残肢乱飞,鲜血飙得老高,继而其他人也招架不住恐慌,抽刀乱砍,瞬间这百余人便个个负伤,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