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从小就喜欢她。”骆晖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然后又拿一根递给王岸,王岸道谢接住。
他点了火后就把打火机扔给了王岸,他准确无误的接住,然后也点上了火。
王岸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雾缓缓吐出来,看不清他的情绪,他问:“骆总怎么知道?”
骆晖叼着烟,然后夹住,弹了弹烟灰,动作优雅:“你从小就在这个镇上,吕芳他们搬过来的时候,正巧就在你家旁边,他们一开始是没有孩子的,而只过了半年,家里突然就多出来一个跟你年龄相仿以及比你小的男孩,王医生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他们是捡的。”
王岸浅笑,这男人观察还真入微。
“不仅如此,在吕家算成为这个镇上公敌的时候,王医生,我记得是你资助了他们对吧?”他吸了一口烟,笑道:“据我所知,槐树那件事,你们家也秉持着支持的想法,吕家反对,自然而然和你们王家也是合不来的,可你却还是给他们家垫了医药费,还命令护士好生招待着,王医生,这关系,可不普通。”
这样的男人在商场上早就是个老手,王岸对他聪明的思维和逻辑见惯不怪,只是很意外他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要误会。”他摁灭香烟,“我对你们没有兴趣,一般在苏薄身边出现的人我都要查一查,吕萌萌我一开始就查了的,但下人没查的透彻,以至于这里面还牵扯这么大一宗案子,实在让我有些惊讶,一真相大白后,你恰巧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你应该知道男人最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身旁有其他异性出现,很唐突,就派人调查了一下,却没有想到王医生已经心有所属了?”
他今天兴趣很大,很难得说这么多话,这样的骆晖有些平易近人,王岸不禁扯了扯嘴角:“是的,早在几年前第一次看见她,这颗心就安在她身上了,只是那姑娘确实挺傻的,到现在都还没发觉,这或许是低俗的一见钟情,又或许是这么多年的日久生情,我希望我快点长大,毕业,有份工作,然后把她娶回来,所以不停的跳级,但很遗憾,吕萌萌的脑子是桶浆糊,智商很低,完全看不出来,反而在暗地里跟我较真,不过,挺享受那过程的。”
骆晖又看了一眼楼上,王岸说:“我觉得骆总也非常喜欢苏小姐啊!这才上去五分钟都不到,你已经往上面瞄了十几次了。”
骆晖收回眼神:“或许是吧,我们家那个,离不开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坚定,语气带着丝丝得意,他很有把握,苏薄离不开他,除非他厌倦了,否则苏薄永远离不开自己,因为她不具备自己离开的勇气,苏薄的性子骆晖太了解她了。
翌日,骆晖穿戴完毕过后,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还在睡梦里苏薄,他俯身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幼稚的想要捉弄她。
苏薄感受到不适,难受的哼哼,这更加让捉弄的某人心情更加的高涨,更不愿意放开,他显然心情十分的愉悦,力道加重,苏薄下意识的蹙眉。
她被迫的睁开眼睛,眼神朦胧迷离,骆晖特别喜欢她这个模样,嗯……很……呆萌?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低沉温润:“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收拾妥当过后,我带你去警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苏薄表情呆滞,骆晖勾唇,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手腕上的表:“你还有四分半。”
苏薄眼神瞬间清亮,一个鲤鱼打挺就准备起来,但奈何昨晚太过激烈,她现在还全身无力,眼看着就要栽下去,骆晖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扶住,温热的掌心磨损着她的腰肢,他浅笑道:“你还有四分钟。”
苏薄吓得立马从他身上离开,走到浴室门口还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骆晖点了点手表,吓得她立马啪的一声关上门。
她全身贴在门背,呼呼的喘气,骆晖不是说他不管这事么,这态度怎么转变的这么快!真是莫名其妙,不过他既然答应带她去警局,说明吕萌萌家的事还是有了一分把握,不管什么理由,有这个机会总比没有好不是。
另一边卧室里的骆晖挺起腰板,他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疏离冷漠,但却优雅如斯,卓尔不群。
昨天王岸说的话显然他都听进去了,苏薄并非饲养的家猫,她是中途捡来的野猫,自然有股野性子,野猫比家猫难驯服,也容易炸毛,到时候野起来,自然会发生一些不可控制的事,为避免那种事情发生,所以现在适当的顺从一下她也不是不可以,就当是她听话的奖励。
今天的天气偏阴沉,不冷不热,也不适合穿短袖裙子,骆晖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给她准备了一件橘色的针织衫和一条黑色的牛仔裤,看起来特别活力动人,她柔顺的秀发被骆晖轻轻放了下来,及肩,显得可爱明媚,明眸皓齿,漾出来的笑容特别具备感染力。
骆晖神色满意,看起来她很适合亮丽的颜色,显得她很漂亮。
他毫不吝啬的给予他的赞赏,搂住她,压低声音说:“很美。”
苏薄没来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绯红,有些支支吾吾道,不大自信道:“会不会有点怪?”
毕竟为男人鲜少这么夸她,她不难把刚才那句话理解为一种讽刺。
骆晖低笑,下颌蹭了蹭她的头顶,嗓音沙哑醇厚:“我看上的,都是最好的。”
苏薄脸蓦地一红,这男人原来说情话也是信手拈来,怎么以前就没有发觉到?
苏薄不大懂法律,所以一到警局的都是骆晖亲口询问的,难得他这么有心,苏薄有些小小的感动。
他脱口而出的专业名字,以及一些熟络的法律条文让苏薄咋舌,他怎么连这个也知道?男人侃侃而谈,双手插在裤袋里,眉目专注认真,丰神俊朗,别样的英俊帅气,苏薄没注意到此时此刻自己是在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骆晖,眼睛里投放出的亮光足以媲美天上的星星。
骆晖感受到背后有一股炙热的目光在盯着他看,他偷偷用余光去看,愣住。
苏薄鲜少用这种神情看他,不得不说这让男人的虚荣心上升到了一个高点,他勾了勾唇角,提问起来更加卖力了。
对面的小警官简直泪崩,他不是律师哪能什么都知道?却又碍于男人的身份不敢失礼,只有耐着心思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全盘而出了,可那想到他越还问越起劲儿了?骆总,OTZ求放过啊……
约莫是他眼睛祈求的眼神太过诚恳,骆晖失笑,他今天的心情很难得这么好,大手一挥,发发善心,暂且放过他了。
小警官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然后脚步生风,生怕他反悔,赶紧走。
骆晖转过身,朝苏薄走去,轻启薄唇,他问:“都知道了吗?”
苏薄点头:“心里有谱了。”
刚才骆晖在提问的时候,为照顾苏薄,说完之后都会特意加了一遍能让人听懂得白话,很感动他这样的细心,但也同时让苏薄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当真是无所不能,几乎是十全十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仰慕他的才能过后,取而代之的是吕萌萌父母的判刑的伤感。
杀了三个人,又进行残忍的分尸,哪怕苏薄是法律盲,但却还是知道这死刑,免不了……
骆晖通过他的关系,可以让两人缓期执行,为的就是能让吕父吕萌好生交待后事。
吕萌萌至此只剩下她和吕生两个人了,这得了好几年的亲情又要被残忍的剥夺,当真是命,不是你的就永远就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苏薄真的尽了力,可吕萌萌会怎么想,她能挺得住吗?苏薄是孤儿,无父无母,没有得到过别人的爱,所以不会理解失去一个亲人所承受的悲伤和打击,但她能够想象这其中难以言喻的情绪,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是孤儿了,生老病死,不会有任何牵挂,比起吕萌萌即将要接受这个可悲的结果,苏薄头次感到幸运,自己没有亲人。
判刑时间从六月十八号推迟于七月十八,在此期间,苏薄从将消息告诉吕萌萌过后,她就一直不说话,饭也不吃,要不是王岸每天给她喝点水,她估计早饿死了。
苏薄感到很内疚,但却无能为力,法律向来是冷血的,没有人能够轻易改变它,哪怕是骆晖。
日子就这样如涓涓细流缓缓流去,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行刑的前一个星期,苏薄照例去看吕萌萌。
在车上她看着愈加逼近的日期,由衷的感到胸闷气短,她很心疼吕萌萌那个模样,无助、孤独、封闭,像只乌龟,缩进自己壳里,任凭他们怎么敲打,她都不肯将头伸出来。
吕萌萌非他们亲生的女儿,平日里又不是很受他们待见和喜欢,但吕萌萌心眼单纯,养育之恩胜过亲生感情,田芳和大牛能将他们捡回来是缘分,试想,若是没有他们,此时此刻的吕萌萌和吕生会在哪儿?估计已经死了,也有可能会步入田芳的后路,不管怎么想,往坏处走,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活着,毕竟这个世界太黑暗了,根本容不得别人往好的方面思考。
仔细想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自己身上,你会怎么做?大概是个正常人都会和吕萌萌一样,失魂落魄,不成样子。
苏薄突然就有些想念自己的父母了,望他们尚在,这样也给苏薄一个念想,这让她也感受一下亲人老了,离去是怎么的悲哀和绝望。
“在想什么?”骆晖看着她,神情严肃认真。
“在想你朋友?”他一语道破,苏薄愣了愣,然后点头。
骆晖将她的手拉着放在自己大腿上,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掌心,他与她十指相扣,说:“这并不是你能考虑的,吕家的事本身就太复杂,法律是理这些线的唯一方法,你要知道就算是太繁琐的一件事,法官一锤定下来,所有都成了定局。”
“这我知道,可我……很担心她……”苏薄低着头,“我无父无母,没有感受过这些东西,我无法想象。”
她本来就是孤儿,没有什么情感,这件事与我她来说真的没有多大的影响,可吕萌萌就不一样了,她是有父母的,然后现在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在自己面前,这种苏薄觉得比她孤独、伤心、受委屈的还要重,她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的心情,她从来……没有感受过。
她敛着眉,眸色暗沉落寞,眉眼间散发着淡淡的忧伤,这让骆晖觉得苏薄性子本身还是有人性的,她能为一个朋友如此黯然神伤,并非是真正的薄凉无情。
他叹了口气,把苏薄抱在怀里,双手环着她的腰,力道一点一点的缩紧。
带着男性特有的清冽气息,扑鼻而来的熟悉感使苏薄内心渐渐平复下来,她长叹一声,然后很乖巧的缩在他怀里,宽阔温柔的胸膛,苏薄觉得这真是一个避风的港湾。
到吕家的时候,苏薄没看到吕萌萌,这很意外,平时她都是在房间里的。她皱着眉头,发现王岸也不在,有些担心,然后拨打了吕萌萌的电话。
电话是王岸接的,吕萌萌说她要去接吕生,拖了这么久,她真的藏不住了,苏薄沉着眉,拜托王医生照顾好她,王岸点头答应。
苏薄对王医生的印象不差,这个男人很有礼节,又是做医生,所以做事很认真专注,尤其是对吕萌萌家这个事,他亲力亲为,费了不少的心思,外加上听上次骆晖的口气,这两人关系还不一般,估计有一腿,王岸看起来对吕萌萌也不错,所以她很放心把吕萌萌交给他。
车内,王岸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紧握着吕萌萌的手,自从这件事发生过后,吕萌萌似乎不再排斥他了,这很令他欣慰。
“王岸。”她突然开口叫他,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所以显得嗓音沙哑无力。
这是自从苏薄给她讲判刑过后,第一次开口,王岸没有准备的心脏骤缩,握着她手的力气激动的一紧。
“我在!”他呼吸有些急促,难以按耐的兴奋。
这是第一步,她既然能开口说话,就说明她还有救,还能和从前一样。
不可置否,王岸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紧绷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得到了松缓。
“你说吕生会怎么想?”她的声音空灵,像是从古井里传出来的一样,“他会恨我对吧……因为这是我造成的啊……好好的一家子,就被我给毁了……王岸,我没有脸见小生,真的没有……”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泪水决堤,声音哑沉,无措的用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出来,让王岸心疼不已,他把车子开到一旁停下,试图安抚她的失控。
拉住吕萌萌的手,他把她一把揽到自己怀里,坚实温暖的胸膛足够她发泄自己的所有的情绪。
七月份的天冷了下来,空气里都透着丝丝快入秋的凉意,吕萌萌却觉得全身暖和,在她最无助,最伤心的时候,那个原以为最不想见到的人却给她最暖心的怀抱,任何人都不会拒绝自己受伤时候别人给予的安慰。
因为太冷了……冷的没有力气去推开他。
吕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错愕的睁大眼睛,抱在怀里的书本哗哗的砸在地上,纸张飞舞,像是快要起飞的蝴蝶。
吕萌萌躲在王岸身后,她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弟弟,更不敢直视他那双震惊又带着泪水的眼睛。
是她的错,如果没有逼着父母,做出作假照片的事,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一家还和和睦睦,哪会这样?支离破碎,被毁得一塌糊涂。
她做了如此大的罪孽,还有什么脸去见吕生?她是个罪人啊,活生生的毁掉了一个家庭,于吕生来说,只要他还能喊她一声姐姐,原不原谅她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不值得原谅。
这一系列所发生的所有都由王岸亲口告知,吕萌萌在后面抖得厉害,他能感觉到,大手包裹着她冰凉的小手,他愣了一下,扣着她手的力道加重,像是在无声的给她打气。
王岸还是个小孩子,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全身僵硬,这种打击无不是天塌下来的绝望,让他差点一口气没有缓的回来。
王岸跳过了吕萌萌所做的一切,直接说明是那群人擅自开工,事情才败露,尘封多年的秘密被血淋淋的揭开,让吕生震惊不已,他的父母是杀人凶手,他不是他们的孩子,他和姐姐即将沦为孤儿,任凭谁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意外,一环接一环,猝不及防如置冰冷的悲凉。
“我……我要去见爸妈……”他半响才开口,声音脆弱无力,隐隐的咬牙坚持,不让自己哭出来。
王岸与吕萌萌的手十指相扣,他微微颔首:“好。”
监狱的门很大,吕萌萌能感受到高墙内的冰凉和无情,她不敢进去,王岸放心不下她,把吕生送进去之后便出来7守着吕萌萌,她双眼涣散,看着监狱的大门,心思不知道飞在哪儿去。
但王岸知道,这个时候的吕萌萌不好受。
她怕父母会将她做的事都告诉吕生,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如果吕生记恨她,埋怨她,她都无所谓,怕就怕吕生不认她这个姐姐了,不要她了,那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会崩溃,会疯,真的会疯……所以,她真希望父母没有说,一切都没有说,她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弟弟了啊,那不然她或者还有什么意义,全身的罪孽留在这个世上,只会玷污它,只会弄脏周围的人,她不能再这么不“懂事”了……
庆幸吕生出来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父母应该什么都不说,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会这样一声不吭,吕萌萌心里那口气彻底松懈下来,她很自私,连真相都不想让自己的弟弟知道,这对爸妈很不公平,但请原谅她吧,她只剩下一个弟弟了。
吕生步履维艰的走出来,吕萌萌看见过后,连忙失控的打开车门,跑向吕生。
吕生低头盯自己的脚,为什么今天没有太阳,他却觉得眼睛被灼热的发疼,好像有什么液体要夺眶而出,好难受……
他感受到前方有急喘的呼吸声,缓缓抬头,看见吕萌萌那张紧张不安的模样时,他突然想到母亲歇斯底里的指责姐姐的画面,他害怕的往后缩,母亲眼带凶光,双目赤红的样子令他害怕,逃命似的离开,身后还是她失控的咆哮,一句又一句萦绕在耳郭,使他全身僵硬,发冷的不像话。
“小生……”吕萌萌忐忑不安的看着她,眼眶噙着泪水,发出的声音都是打着颤。
吕生仰头看她,然后伸手抱住吕萌萌,他现在虽然才读高二,但个子已经长到了一米六五,和吕萌萌差不多,他把头放在她的肩上,声音淡淡的,虚无缥缈像是随时要消失一样的恐慌。
他叫她:“姐姐……”
吕萌萌终于遏制不住的哭出了声,号啕大哭,像是要发泄所有的情绪,她无助,害怕,死死的攥住吕生的衣摆,哭的不能自已。
吕生神色暗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吕萌萌在他怀里嘶哑的悲鸣,眼神看着远方,思绪飘散。
王岸在车上,看不清楚吕生眸底的暗沉,只瞧见两姐弟哭着抱在一起,不由得感慨万千,世事难料,没人知道明天的自己会怎么样,珍惜眼前,活在当下,才能不让未来的自己后悔。
他曾经放过吕萌萌一次,在最好的时机她又回来了,这次他可不能再让她给逃走,机会只有一次,剩下的都是注定。
行刑那天眨眼间就来了,头一天晚上吕萌萌睡不着,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失眠了,苏薄被骆晖管着的,晚上必须回去,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吕生还有王岸。
吕生自从那天回来以后,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吕萌萌担心他,怕他出事,就给他请了假。
王岸负责照顾这一对失魂落魄的姐弟俩,从那天开始到现在,他在吕萌萌身边寸步不离,说不感动是假的,每次看见他用柔情的目光看着自己,对吕生备受关怀的时候,吕萌萌好几次差点流泪,他对她很好,好的……像个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