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鬼和猫(二)
本来吧,我和黑猫还挺有缘份的,从小到大我家周围老能见到
但是,这只猫出现的太不是时候,虽然知道它看不见我,我心里却还是产生了一种被冒犯的恼怒,我身为一个男人,自尊骄傲这会儿正被踩个彻底,这只小畜生偏挑现在出现,让我感觉我好像一下被人看光了。
我坐起来,挥舞着手臂,企图把它赶走
“滚,你也来看我笑话!”
它没理我,自顾自的舔舔爪子,尾巴一卷,又往我身边靠靠,一瞬间,我竟触摸到了它的皮毛,这是近一个礼拜以来我触到的唯一一个活物。
我不知道天地间存在着怎样一种法则,我在医院呆着的时候每天都看到像我一样死去的人,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别的鬼魂,更加是,我什么也触碰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因为前几日的浑浑噩噩一直被压制着,今天晚上才彻底爆发出来,我没有魂飞魄散,我只不过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了而已
我可以看,可以听,可以说,但是没人听得见我,看得见我,我就像在幕布后面偷看一出关于自己的舞台剧,而剧本已定。
可是就在刚刚,我触碰到了什么。
瞬间的惊愕使我忘了愤怒伤心等等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向他伸出了手,想要确认一下刚刚不是自己的幻觉,它却向前一跃,轻灵灵的跳开了去,一双琥珀色的猫眼警惕的盯着我的手,我不由得更加好奇。
“你能看得见我?”我一边惊愕着,为我的一个小小同伴,一边又觉得好笑,自己居然跟一只猫说话,一低头,才发现原来,这猫,也是个没有影子的。
我总觉得,人吧,都tm是一群利益的动物,情感带给我们美好的体验,所以我们追逐美好的情感,这也是利益,我们追逐利益,所以甘愿付出一些东西。
我追逐的利益是温暖安宁的家庭,所以我甘愿用自己的青春和一心一意去换,世上并不是只有我才能爱笑笑,才能给笑笑一个温暖的家庭,我没有理由自己都死了还阻止人家相爱。
同样,我也没有理由阻止笑笑去追逐她自己的利益,她的浪漫,他的帅气多金,她的,真正的爱情。
我向猫伸出了手,它爬进了我的怀抱,我抱着猫在路灯下坐了一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总经理和笑笑出来了,经理姓郑,应该是帅气风流的那一种,从笑笑来工作起,就一直对她很照顾。我们曾有过一面之交,那时候笑笑还是我女朋友,可能吧,谁知道呢。
我抱着猫,向他俩正面迎上去,笑笑在路边等他开车过来。
笑笑在晨光中看起来特别漂亮,不可置否,她很适合这个形象,光彩照人。
我对笑笑说
“祝你幸福,笑笑,照顾好自己”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我刚说完的时候,笑笑向我的方向若有所觉的看了一眼,对上了我的眼睛,盯着那个方向愣神儿,我一时间还以为她看到我了。我克制住走过去摸摸她脸的想法。
她也像是哭了。
很快的在空气里四下张望着,我听到她喃喃
“阿研,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我听到你说话了,对不起,阿研。。。。。。”
能换得她一滴泪,不错。
我故作潇洒的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其实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谈了十四年的女朋友,辛辛苦苦四年多的工资,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我要是真能一下释怀,那我是在骗人,不过怎么说咱也是七尺男鬼,大度,大度
我都不是人了,还在乎人间那点鸡毛蒜皮,小肚鸡肠?再难受,也给老子忍住喽,哭出来可就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克制,克制,大度,大度!
我不知道该去哪,就抱着怀里的猫一直往前走,第一缕阳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怀里一空,猫儿跃然下地,不过更像是掉下去,摔下去的,仔细一看,竟是有了影子。
怎么?这,不是个鬼魂?我再尝试去抱它,却是怎么也揽不进怀里了,我的手又是一次次的划过虚空,猫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天,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生物,竟能往返于阴阳两界,猫很快把我甩在了身后,而我,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种坚信,坚信猫还会回来找我的。
经了这一夜,纵使是我不需要休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疲惫,我在公园的长条椅上躺下来,有个要饭的老头儿坐在了我身上,所幸,保安过来赶走了他,却不能赶走我,我闭了闭眼睛,没成想,再睁开时已经又是天黑,也不知道几点了,外面倒是还有散步的一户户人家。
猫回来了,踩在我的肚腹上,感觉到它的重量,我知道,此刻它定是又变成和我一样的幽魂状态了
猫踩醒了我,然后咬住我的衣襟,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我在医院停尸间看到的那一套,只是一件衬衫一件毛衣,看着人来人往的都还穿着厚衣服,自己身上只有这么点儿,真的是好想知道,我死的时候究竟在干什么啊。
猫咬着我的领子把我往上揪,我顺势就坐了起来,猫自然而然的就滑倒了我的身边,又去咬我的袖子。
我略有些不耐烦,抱起他放到地上,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小猫崽子?”
那猫瞪着大眼睛望了我一眼,那种,怎么形容呢,一只猫,然后,瞪了你一眼,不是像动物那种瞪,而是像一个人一样,很埋怨的瞪了你一眼,好像是埋怨我不知道厉害深浅轻重缓急那种感觉。
我心里竟产生了一种“我好像应该听它的话”,这种的错觉。实在是诡异的很。
不过最诡异的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了,更加诡异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猫扭头向前走,我停了几秒钟,左右我现在无事可做,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人可说,与其一个鬼接着在这里回忆那些我再也不能得到的美好,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管他好事赖事,只要不闲着,别再让我,不,至少今天别再让我想起糟心的就好。
我跟着猫穿过人群,毫无阻碍,我们一直沿着一条直线往前走,我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也不知道他还要走多久,猫儿太小,经常是一闪就不见了踪影,只顾着追他,我也没留心周围发生了什么变化。
猫一开始走得很慢,我也是用遛弯的速度在追逐,然而他却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怎么说几万年前也是和豹子一个祖宗,他跑起来,我也得跑走起来才能追得上。
得说一句,幸好我是死了,要是活着,这么高强度长时间的奔跑我肯定撑不下来,我感觉,我少说有三个小时没停下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