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扫荡”开始后,元浦村住进来一批八路军伤病员。有一天,“鹌鹑”给“山雀”发来指示,说皇军要知道这批伤病员的下落,限他三天时间报告。三天后,荆保光借检查支前工作为由,到温家坳与温林接头。晚上,荆保光来到温林住屋的窗户下,“啾啾”学了几声山雀叫唤,屋里传出“咕咕”几声鹌鹑叫。接头暗号对上了,荆保光随即进屋,把元浦村住有八路军伤病员的人家位置、数量,包括进村线路,甚至把在第八区的吴家湾的伤病员情况都详详细细地提供给了温林,温林很快又把它报告给了松尾。于是,几天后就发生了鬼子夜袭吴家湾和元浦村的惊天血案。
反“扫荡”胜利结束了。
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晋察冀军区司令部和边区抗日政府在元浦村召开隆重的表彰大会。第九区公所被命名为全边区“模范抗日区公所”;谷耀瑞、谷月平、曾淑媛、赵小山、刘酸枣和其他牺牲的民兵被授予革命烈士称号;谷大豹、谷万、谷岭、刘闾方和元浦村所有参加救护八路军伤病员的民兵被授予抗日英雄称号,同时还为在反“扫荡”中壮烈牺牲的谷耀瑞一家三口、赵小山、刘酸枣等七位元浦村民兵举行了隆重的遗体安葬仪式。
这天也是个公审大会。耿队长带着武工队押着荆保光、温林和马翻译官来到烈士墓前。区公所要在这里审判屠杀抗日军民的刽子手,为死难烈士报仇,以慰藉死去的亡灵和烈士的家属。
马翻译官自知罪大恶极,在押解的路上乘人不备,从一座二十多丈高的山崖上跳了下去。这个卖身求荣的民族败类最终落了个粉身碎骨的可耻下场。
“鹌鹑”温林奢望活命苟生,跪在闫维谦面前一个劲告饶:“求求闫、闫区长饶了我、我,我一定将、将功折、折罪。”
“饶了你?饶了你我怎么对得起因你而惨死的谷家三口?怎么对得因你而死的民兵?怎么对得起吴家湾和元浦村的老百姓?”闫维谦冷冷一笑,对耿队长说:“执行!”
耿队长“哗啦”一下推弹上膛,“啪”一声将温林击毙,污血流了一地。
荆保光在谷月平和曾淑媛墓前跪着。闫维谦步履沉重地来到荆保光身边,他有好多话想对荆保光说,可话到嘴边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在元浦村和荆保光共事三年。平心而论,荆保光的工作能力不错,分管的工作如征公粮、做军鞋、支前等成绩都很突出,多次受到军区和边区政府表扬。然而,让闫维谦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荆保光竟然成了RB鬼子的帮凶,害死那么多同胞兄弟。
终于,闫维谦清了清嗓子,低沉着声音说:“荆保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
荆保光抬起头,向四周扫了一眼。忽然,他看见了谷大豹身边的轿鼓,显得异常激动。他就是因为喜欢敲鼓,才主动从军区后勤部来到元浦村的。倘若不来元浦村,就不会到敌占区灵许县,也许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他曾想在抗战胜利后和谷家比试比试鼓技,显然,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了。
荆保光向闫维谦提出一个要求:“我想摸摸谷大豹的那对鼓槌,可以吗?”
闫维谦向谷大豹点了点头:“把鼓槌给他。”
谷大豹把紫檀鼓槌递给荆保光。荆保光用手轻轻地摸着鼓槌,眼里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色。突然,他把两只鼓槌往起一举,猛地击向自己的双侧太阳穴。眨眼间,太阳穴出现两个大洞,血流箭一般地喷了出来!
“双槌击顶!”谷大豹惊喊一声,想夺下荆保光手里的鼓槌,但他的右腿有点瘸,加之荆保光出手极快,谷大豹紧跑慢跑还是迟了一步。待来到荆保光身边时,他早倒在了谷月平和曾淑媛的墓前,断了气。
闫维谦心情沉重地说:“也好,省下一颗子弹打RB鬼子吧。”
谷大豹把紫檀鼓槌捡了起来,从路旁拽下一把衰草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插在腰里。
“你刚才喊了一声什么?”闫维谦问谷大豹。
“双槌击顶。这是敲鼓人自杀的一种方式,也是一种鼓乐绝技。”
耿队长插嘴问:“敲鼓人为什么要自杀?”
“小时候听爷爷说,在古代,鼓乐是用于打仗的。如果敌人杀来,敲鼓人为了不当俘虏,就用‘双槌击顶’自杀。”谷大豹啧啧嘴,惋惜地说,“荆保光动作那么敏捷、准确,足以证明他是个技艺高超的鼓手。其实,鼓手想死有时并不容易,‘双槌击顶’要求快、准、狠,差一丁点都不行。如果一招不能毙命,鼓手就没有力气再举槌。”
“可惜了,他是个合格的鼓手却不是个合格的中国人,”闫维谦对耿队长说,“买口棺材,把他就近埋了吧。等抗战胜利后,再设法告诉他的家人。”
“买口好点的棺材。鼓手自有鼓手的尊严。”谷大豹心情沉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