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调结束,王远强和潘玉庚挺高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肚里。有这份材料,老领导的问题就可以澄清,他二人就可以恢复自由了。然而,他们做梦都没有料到,事情在张永革那里卡了壳。按照规定,外调材料需要当地革委会认可并加盖公章才有效。王远强、潘玉庚找到张永革,要求在外调材料上盖章。张永革接过材料浏览了几眼,随手扔在一边,以调查对象不具代表性、调查结果事实不清为由拒绝加盖公章。
王远强一听,非常生气,质问张永革:“材料上有元浦村四十多名证明人的调查记录和手印,怎么能说事实不清?”
“调查对象的名单没有经过我同意,不算数!”张永革傲慢地说。
“调查对象是刘杨提供的,”潘玉庚也很生气,“他是元浦村主持工作的革委会副主任,怎么不算数?我们来元浦村时,你人在公社,名单怎么通过你的审核?”潘玉庚想不到张永革竟然如此不讲道理。刘杨曾告知王远强和潘玉庚,张永革是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兼元浦村革委会主任,不常在元浦村住。自从赵红卫走后,公社革委会做出规定:如果张永革不在,村里的日常工作由刘杨主持,刘文彪协助。
“别的事情,刘杨副主任可以做主,谷家的事情他做不了主,得我说了算!”张永革正为谷家的事情伤脑筋。那几件宝贝谷家父子死活不交,前几天还打了他一顿。他像只苍蝇一样,正寻找缝缝下蛆,想不到缝缝现在送到了面前:闫维谦、谷小改在安州犯了事儿。这是对谷大豹父子的致命一击,看来你谷家没什么好人!痛痛快快交出那些宝贝还算罢了,如若不然,那份外调材料就是白纸一张,什么用处都没有。没有元浦村的证明,你闫维谦、谷小改长着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你们说不清楚历史问题,谷永亮也就完了蛋;安州的谷家完了蛋,元浦的谷家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得知张永革不在材料上加盖公章,刘杨气呼呼地找到张永革说:“让我主持元浦村日常工作是公社革委会决定,你是同意了的,为啥现在出尔反尔?章要盖不上,我这个副主任不干了,你另请高明!”说完,扭头就走了。
“你不干有人干,没你这个臭鸡蛋照样做得漕子糕。我让刘文彪干。”
看来不让步,外调材料就不能加盖公章,也就无法带回安州拯救老领导于水火,王远强和潘玉庚只好妥协:可以进行第二次调查,调查对象的名单由张永革确定。通过这些天的调查、取证,王远强和潘玉庚深深地体会到,元浦村的乡亲们是那样的淳朴和厚道。对于闫维谦,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钦佩,提起闫维谦的名字,人人竖大拇指,说那是一等一的好人。俩人推测,即使让张永革重新推荐调查对象,其结果与第一次调查肯定不会有多大出入。
张永革当然不是榆木疙瘩死脑筋。在元浦村,谷家的威望、闫维谦的威望无人可及。再做调查,肯定还是说好话的人多。其实,张永革的目的是不给外调材料盖章,并不是因为调查对象名单没有经过自己同意。所以,他根本不理会王远强和潘玉庚提出的妥协办法。
自从清理阶级队伍开始后,王远强、潘玉庚曾多次进行外调,走遍了大江南北,还没有遇到过像张永革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在外调材料上盖章,也是破坏运动的表现。我们到上边告你去!”王远强怒斥张永革。
“随你便。在封平县,你要是能告倒我,我就不姓张了,跟着你姓王!”张永革大言不惭地说,“嘿嘿,一看你就不是造反派出身,连造反派的脾气都摸不透。”
“我当过造反派,造反派也是人,也得讲道理,不能不懂表儿不懂里(理)儿!不懂里(理)表的人还算是人吗?”潘玉庚实在气得够呛,骂起张永革来。
张永革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没见过我这样的?那好,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赶快给我滚蛋,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王远强、潘玉庚带着外调材料到公社、到县城找上级革委会讨说法。公社和县革委会的说法是:我们尊重元浦村革委会做出的决定。他们既然这样做,就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村里不盖章,我们也不能盖。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事情还是办不成。王远强和潘玉庚无可奈何,情不由己地仰天长叹:老领导呀,是我们无能!你革了大半辈子命,为人民立下那么大的功劳,到头来却落得个这般下场。老天不公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