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之崖东北方约五十里处有一座尤阳山,方圆八百里有余。山势起伏,最高处有百丈,云雾缭绕。山中多猴,长臂白毛,性劣袭人。因此虽然山中有不少药材,却很少有人敢独去山中采药,最多就是在山脚的林子里砍点木柴。
“白悠悠你个野猴子,你给我等等!”尤阳山半山腰上,少年的声音清亮高昂,惊起一片飞鸟。
“哈哈哈!天佑是个大笨蛋,你来追啊来追我啊!”少女的声音甜美诱人,满满都是青春活力。
“看我抓住你,非要剪了你的辫子!”袁天佑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健郎少年,或许是常年跟随师父修习武术和法术的原因,一身古铜色的皮肤透着健康青春的光亮。他光着上身,身上东一处西一处的细小伤痕,倒是更有男子汉的气概。
“嘿嘿,你这个乌龟,能抓住我再说吧!”常年住在山里,白悠悠的头发因为缺盐而是白色的,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那青春靓丽的面貌。尤其是那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阳光的反射下,格外诱人。
袁天佑瘪了瘪嘴,突然停下了追逐的脚步,随手从身边折下一根树枝抛向空中,单手念诀,一个翻身就站在了树枝上,继而似乎变成了一只没有重量的鸟,一个浅浅地俯冲,再一个起拉,猛地冲上天空!
“啊!袁天佑你又耍赖!”白悠悠不服气地一跺脚,化作一整青烟消失在原地。
“嘿嘿!小悠悠,你以为一个隐身诀就能躲过去了?今天我一定要把你剃成光头,看你还敢不敢抢我的鱼!”袁天佑浮在空中,整座尤阳山都在他的眼底,但是这样距离,却并不影响他一眼看破白悠悠的藏身地。他做出一个俯冲的姿势,像发现了猎物的鹰一样,正准备下冲,却突然停了下来,向着山中某个方向望去,脸上出现一种复杂的神情。
“师父在叫了……”白悠悠突然出现在袁天佑身边,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莫名的惊慌,说话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还以为她要再过两天才能出关,这可怎么办……”
“没事,有我在。”袁天佑收起了之前顽劣表情,轻轻拉起了白悠悠的手,向着山中某处急速飞去……
啪——!响亮的鞭子声从幽深的山洞里传出来,似乎连空气都能撕裂。白悠悠把头埋在双腿中间,坐在山洞门口默默抽泣。她不敢去想这样的鞭子落在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感觉,从小到大,每次师父要打人,总是袁天佑挡在她前面,承受所有的责罚,每次被打得鲜血淋漓,袁天佑却从来都没有哭过喊过。
她对于自己三岁之前的事情几乎没有记忆,只知道记事以来,就是她和袁天佑还有师父三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相依为命。当然,更多时候是她和袁天佑两个人。师父似乎有着什么隐疾,隔三差五就会消失一段时间,每次出现就是逼着他们修炼修炼。有时候她会问袁天佑小时候的事情,每当这个时候,袁天佑都会带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微笑摸摸她的头,不言不语。
“给他敷上。”冷冰冰的四个字,白悠悠觉得自己快被冻成冰块了。看着师父丢在她脚边的瓷瓶,白悠悠咬了咬嘴唇,不敢多问,也不敢看那个冰冷的白色背影。她以最快的速度抓起瓶子向山洞之中飞奔过去。山洞深处那浓浓的血腥味,让她心底有种深深的恨。
“悠悠……不哭。哥哥……没事。”袁天佑被铁链绑着,呈大字型吊在墙壁上,浑身是血,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感觉到白悠悠颤抖着小手给他抹药,虽然没有声音,可他知道这个孩子一定在咬着嘴唇拼命忍着眼泪,咬着牙安慰完,他便晕了过去。
深夜,尤阳山顶上,夜风轻撩着白纱,让坐在山巅的女子有种超凡脱俗的美。然而这美却过于冷清,冷清到竟然隐隐透着一股血腥。
漆黑的夜空,一道流星划过,女子看着流星坠落的方向,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在我身后站了很久了,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白悠悠紧握着拳头,几乎要将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她对面前这个女人的感觉无比复杂,和她相处了十年,这个如师如母的女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告诉过他们。她的话少到令人发指,对着袁天佑偶尔还能多说两句,对着她永远只有指导修行。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只是把他们当做某种工具,尤其每次她把袁天佑打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她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
“你的杀气毫无意义。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不如省省力气,想想这么面对接下来的……”女人的话到此为止,似乎就开始了喃喃自语,“紫微星落,还有两年,还有两年……”
白悠悠看着袁天佑被打得那么惨,本来是凭着一口恶气想找师父对峙,可是真到了面前才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狠狠地咬着嘴唇,在心里默默凌迟这个女恶魔。可是她今天的话多得出奇,并且莫名其妙,两年?什么两年?
“悠悠,今夜是为师给你上的最后一节课,今夜之后,你和天佑一起去那棵千年巨木下,在那里你们会找到你们想要的答案。“女人说完,猛地起身,一步一步向着白悠悠踏来。她眼中的寒光,带着一股执拗,带着一股疯狂。
白悠悠惊讶地长大了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师父今天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她背后发凉,一种本能的危机感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苍之国皇宫内,占星台上,一个隐藏在黑色斗篷里的佝偻身影看着天际划过的流星,猛地力道失控,捏碎了手上用来占卜的桃木牌,像是着了魔一样不断喃喃自语道:“紫微星落,紫微星落,要来了,要来了……”
正阳殿是辉庆帝的寝殿,此时的辉庆帝早已没有十年前那种壮年时的意气风发,自从那次庆典之后,他几乎夜夜梦魇,两年前便禅位给了年仅十二岁的太子,整日里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寻求长生之道。
“陛下,您吩咐过,老臣如果观察到任何异象都要第一时间向您禀报。老臣观南方有异相,那大日子怕就在这两年。另外,陛下所寻之事,怕是也要在南方寻找答案。”占星台的黑袍人跪在辉庆帝的寝殿大厅里,声音嘶哑。
“国师,十年前是你预知天机,给了庞勇将军黑炎刺,助我斩妖除魔。但是你也跟我说过,那个妖精并没有死。事后我派了大量的人手去苍之崖附近搜寻,丝毫没有音信。这么多年了,你是说,我这次会找到她?”辉庆帝头发散乱,面无人色,枯瘦的脸颊简直不像人。
“那个妖精,怕是已经死了。但是,还会有更好的东西……”黑袍人突然桀桀怪笑了起来……
袁天佑昏睡了三天才醒来。一睁开眼,他就看见在坐在床边打瞌睡的白悠悠。他嘴唇干得很,费力地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勉强找回喉咙在哪里。话说这次师父下手也太重了些,师父一直不许他们在她不在的时候使用法术,之前也因为淘气被揍过好多次,但从来没有打到让他这么虚弱过。而且每次挨过打,师父从来不会让他有休息的时间,总是第二天就把他拖出去修炼。这次,他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好久,师父怎么都没有来找他呢?
“乌龟你醒了?”白悠悠感觉到袁天佑动了,本来没睡熟的她揉了揉眼睛,咕哝着醒来。她起身走到暖炉边,到了一杯温着的水,把袁天佑扶了起来,缓缓喂他喝着。
“师父呢?怎么没见她?”袁天佑只是随口一问,却感觉白悠悠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
“怎么了?师父罚你了?”袁天佑皱了皱眉眉头,不禁担心起来,一般师父罚了他之后就不会再去碰悠悠了啊。实际上除了修炼出错的时候,师父甚至都没有打过悠悠一次。
“没……师父她,走了。”白悠悠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走了?去哪儿了?”袁天佑惊得翻身坐起来,扯得一身伤疼得他直咧嘴。
白悠悠扭头避开了袁天佑的眼神道:“师父没有说。只说让我们不要再去找她了。然后去那棵千年巨树下,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袁天佑皱着眉头,感觉很不真实。虽然师父对他们似乎一直都是若即若离,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师父会不告而别。这十年,师父似乎一直都有着很大的心事,小时候他偶尔会好奇的询问,师父总是深深叹一口气,只告诉他时机未到。她一直说,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所有的修行都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可是,就凭他和悠悠两个人吗?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