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屠诚有很多女儿，每个女儿都让她头疼。最近女儿都在选情人，结果闹得沸沸扬扬。屠诚见女儿李腾空闹得厉害，便问：“你是怎么了？平白无故地为何出家？”李腾空愤愤地道：“什么平白无故？上次你们把李白放走，我现在到哪里去找他？既然我不能嫁他，只有出家！”屠诚道：“哎哟，为什么你们姐妹都是一个鬼背着送来的？李白不就是有点文才吗？可他算什么？有才的人未必都能成器，不能被国家重用，有才又能怎样？”
李腾空道：“可女儿喜欢他那恃才傲物的气质。”屠诚道：“傻蛋！气质管啥用？是能吃还是能喝？像他那样狂傲自负的人，将来有啥前途？即便朝廷使用，不久就会有灾。依娘看啊，你该像你爹说的，嫁个有权势的人家。最近很多人纷纷上门，你可以随便挑。”李腾空撅着嘴道：“我偏不！为啥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随便娶，甚至有了更多女人还不甘心？其实，女儿都为您抱屈。爹爹他不是有钱有势吗？可他对您负责吗？”
屠诚道：“胡说啥？你爹娶几个妾，那是身份的象征。只要他对娘好，就行了。男人娶一个女人，说是这女人幸福，其实天知道。这些年，你爹虽加上娘有八个女人，可她确实对娘好。其他女人嘛，不过是摆设。有时让她们装装门面，也挺好。”李腾空冷冷地道：“好什么好？怕是您还蒙在鼓里。”屠诚猛地一愣道：“怎么了？”李腾空见母亲显然不知，便道：“爹是个伪君子，他在家哄着您高兴，但背地里却养着两个女人。”
屠诚惊道：“真有这事？”李腾空道：“如果不信，可以问李保兴。反正爹爹只图个人之快，我也没啥遮掩的。”屠诚大惊道：“他还在外养女人？什么样的女人？在哪里居住？”李腾空道：“是妓女，想知道住哪，可以跟踪爹爹。”屠诚道：“这事娘不会罢休，先说你的事，不是我们不重视你，而是要得到李白不可能。人家来到家里，一会儿挖苦这个，一会儿又讽刺那个，何曾把我们当人看？既然走了，娘就给你选一个好男人。”
李腾空道：“我偏不！既然我得不到他，就只能出家当道姑。”屠诚大惊道：“哎哟，我的姑奶奶，当道姑是要让人小瞧的，再说那日子你咋受得了？”李腾空道：“当道姑咋了？金仙和玉真的身份比我要高贵，人家出家非但没有人小瞧，反倒羡慕。还有，出家未必就清苦！”屠诚道：“要不等你爹回来再商量？”李腾空道：“不用商量，也许我在云游中会找到李白。”屠诚道：“即便你找到他，人家也不喜欢你？”李腾空道：“不用你管！”
二
安西的夜晚显得很静，月月惊喜地看着苏莱曼道：“这么说，我的孩子活着？你真看到了我的孩子？”苏莱曼道：“是的，他不但活着，而且就在钱丰家，还学了一身本事呢。”月月纳闷地道：“哎，真是奇怪，孩子是丢失在凉州的，他怎么会在钱丰家呢？你会不会是认错了？”
苏莱曼道：“没认错，绝对没认错。至于他为什么到了钱丰家，我也没有过问。当时，我觉得他能活着，而我能见到他就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不过，我听说他好像是被毛重利送去的。”月月惊讶地站起身来道：“毛重利？这个魔鬼！”苏莱曼纳闷地问：“怎么回事？”月月愤愤地道：“这就是霸占过我的那个家伙！”
苏莱曼道：“明白了，他知道孩子是他的。”常顺猛地一惊道：“哎呀，我怎么预感到不妙？”月月忙问：“什么？”常顺道：“反正，我是一个不祥的念头闪过，我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家伙到了那里，一定不安什么好心。”高仙芝觉得有理，忙道：“那怎么办？”月月看着常顺道：“要不，你陪我去一趟长安？”
常顺为难地道：“可眼下打仗已到了关键的时候，我怎么能够脱身？”月月立刻跪倒在高仙芝的面前道：“哥哥，你就让他和我去长安一趟？我要见孩子。”高仙芝犹豫了片刻，看着常顺道：“要不，你就陪我妹子去一趟吧？”常顺见月月的目光充满期待，不忍否决她，便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早点动身。”高仙芝觉得路途遥远，男女出门不方便，便征求着意见道：“要不，先给你们操办婚事？”
月月显得心急火燎地道：“不必了，我想现在就走。”高仙芝道：“可是，如果不给你们办掉婚事，你们在这一路上要走很长时间。特别是，你们彼此不好关照，路上也不方便。”常顺道：“我看行！反正今天已天黑了，要走也不急在一两天。”月月道：“可是，我心里万分着急啊？”常顺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着急也没用。我们随后快马加鞭，时间是会赶出来的。”
三
李林甫从鸣沙回来，见屠诚在家哭泣，吃惊地问：“出什么事了？为何哭泣？”屠诚道：“你女儿看上了那个轻狂自负的李白，说我们不重视她个人的事，把李白放走了。昨晚，她嚷嚷着要出家，说我们都是冷血动物。我劝了好久，见她回寝室了，也没管她。谁知今早起来，丫环就拿来了她的一封信。我一看，她已经于昨晚走了。”
李林甫吃惊地道：“怎么会这样？是哪个女儿？”屠诚哭着道：“还有哪个呀？你的女儿都一样，但最任性的就是腾空。”李林甫叹着气道：“这个孩子，都是我惯坏了她，告诉我她到哪里出家？”屠诚道“她没说，好像是说四海为家。”李林甫不安地来回走着道：“天地这么大，没有明确目标，上哪儿找去？她的信呢？”屠诚道：“我去拿。”
屠诚将信拿来后，亲手交给李林甫，李林甫看完信，叹着气道：“看来，女儿是铁了心要出家的。”屠诚见丈夫受了刺激，忙劝道：“其实整整一早，我已经想通了。出家又不是死了，她毕竟还在这个世上。人家金仙和玉真，不是活得挺自在吗？”李林甫道：“话是这么说，可你看信了吗？她说她要找到李白。你想李白到处游逛，哪能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即便找到，人家未必喜欢她。我担心她一旦受到打击，就会出大事的。”
屠诚更是惊慌，但眼下事乱，不能让丈夫乱了方寸，便道：“我们连自己的灾难都化解不了，又怎能想那么远？”李林甫一惊道：“啥灾难？”屠诚道：“你没听说吗？陛下已限定了期限，所有的官员都要在限期内上报家产，上缴赃物。在限期内上报上缴的，以前不论罪行多重，都既往不咎。要是迟了，经人检举就要免官。要是过了期限，不管是否有罪一律杀头。”
李林甫觉得这不过是吓唬人，像是看穿看透了一切似的，轻描淡写地道：“这事我听说了。”屠诚见他不重视，吃惊地道：“那你打算咋办？”李林甫道：“再等几天，看看风色再说。”屠诚反倒急了，忙道：“哎呀不行，人家宁王、歧王都上报了家产，并上缴了赃物，我们是什么身份？若是推迟上报，那不是找死吗？”李林甫猛地一惊道：“你说什么，宁王、歧王都报了家产？”
屠诚道：“是的，这件事惊动了朝野。多少人都说，宁王是把太子让出位的人，陛下就冲着这一点也得感激人家一生。即便人家不上缴赃物，陛下也会装聋作哑。如今他一上缴，那申王李成义、歧王李隆范，薛王李隆业全都响应了。”李林甫来回走动着，内心十分恐慌。这时，杨浩引着李护国进来，李林甫示意杨浩出去，然后问：“什么事？”屠诚道：“大人，皇上去宁王家感谢，说就等着你的反应。”
李林甫大惊失色道：“哎呀！要是这样，我马上就得去坦白自首。”屠诚别看很聪明，但又特别贪财，矛盾的心情致使她又反对道：“你疯了？我们的事没把柄。”李林甫反倒显得冷静：“我没疯！现在不是把柄不把柄的事，宁王、歧王肯定说了我送酒的事。如果陛下一旦细想，就会觉得我的酒从何而来？不行，我得坦白，只有这样全家才能免祸。”屠诚道：“可是，我们的财产却完了？”
李林甫道：“财产算啥？没有性命，财产再多有啥用？”屠诚道：“可我真的舍不得啊？”李林甫道：“你放心！陛下让自首的都是以前的事。我这次又得了一大笔，足以维持一生。这笔钱是没人知道的，以后即便有人说起，我就说早在规定期限上缴了。”屠诚道：“太好了。”李林甫道：“你记住：无论是谁，都只能在短期内使用财产，但不能永恒地占有财产！”
四
在安西，常顺和月月在高仙芝的主持下举行隆重的婚礼，忽然探子来报：“高副帅！吐蕃兵马杀了过来。”高仙芝大惊，立刻下令道：“集合！”常顺也让拿来了披挂、武器，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各自做着准备工作。眨眼工夫，大批军队以复仇的气势杀入大唐营帐，常顺穿戴好披挂，拿起武器翻身上马，杀入吐蕃军中。
高仙芝、封常清等人也冲入了敌军队伍。唐军与吐蕃军杀的异常惨烈，高仙芝被敌将团团围住，险象环生。封常清杀死几个围攻自己的敌将，见高仙芝十分危险，立刻冲了过来，砍死敌将巴桑。这时扎西一箭射来，封常清正朝顿珠的脑袋砍出，虽然将顿珠砍死，但也中了一箭。这一中箭，他的威力大减，敌人围住了他死战。
那边，常顺一连砍死几个敌人，忽见那边高仙芝、封常清均已受伤，立刻暴叫着冲杀过来。与此同时，有几个敌人忽然从背后射来冷箭。常顺听到箭声，虽然躲掉了几支利箭，但仍有一支因躲闪不及射入了脊背。常顺的身体晃了几晃，坚持着杀了几个敌将。高仙芝和封常清的危险立解，把敌人杀得不敢再战，立刻仓惶逃走。高仙芝下令道：“追！”
众兵立刻追赶下去，封常清看见常顺从马上栽了下去，大喊一声道：“常顺……”高仙芝一听不好，回头见封常清翻身下马，抱起了常顺，立刻掉转马头过来。月月看见后，穿着新娘服装大哭着奔跑过来。封常清见常顺满身是血，忙给要他包扎，常顺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别费心了，我不行了。”这时，高仙芝已到跟前，大喊道：“快请郎中！”
常顺道：“大哥，别费心了，我知道这一箭是致命的。”月月不顾一切地扑跪在常顺跟前，大哭道：“不，你要活着！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常顺见月月的泪水常流，嘴唇颤抖着道：“我也不想走，可是没办法啊！我没陪你去见孩子，真遗憾！”高仙芝着急地喊道：“快请郎中！”
月月大哭道：“你不能死！不能死！你这骗子，说要陪我一辈子，为啥要死？骗子！骗子！！”常顺的嘴唇颤抖得更加厉害：“我对不起你！幸好我们虽举行婚礼，但还没拜天地。我看得出来，封大哥也喜欢你。”常顺话没说完，月月已大喊道：“我不要听，不要听。我要你活着。你死了，我也会马上去死！”常顺道：“别这样。看来你我缘分已尽，来世再见吧。”
月月道：“不，你不能死，不能死。”常顺的脸色已非常难看，这时郎中赶来，常顺道：“没用，我得走了。”挣扎着把封常清的手抓住，又拉着月月的手要让他们抓住，谁知头一偏，断气了。月月大叫一声：“常顺——！”哭得死去活来，高仙芝见常顺还睁着眼睛，大哭道：“我知你是死不瞑目，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轻轻地用手摸拢了他的眼睛。
五
在钱丰家，毛重利看着王淑娟道：“淑娟，我们说好的明天要举行婚礼，岳父大人请了那么多朋友，明天就到了。”王淑娟静静地坐着，呆呆地道：“那就取消吧。”毛重利吃惊地道：“取消？可怎么向客人交代？”王淑娟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那就如实说。”毛重利道：“可大哥他死了呀？”王淑娟呆愣愣地道：“正因为他死了，婚礼才取消。”
毛重利道：“为什么？”王淑娟道：“丈夫刚死，我就要嫁人，这成什么体统？”毛重利道：“可你是迟早要嫁的呀？”王淑娟依旧一动不动地道：“那就不嫁了。”毛重利急了，近身到她跟前道：“你不能出尔反尔。”王淑娟拿起手帕，轻轻擦去流下的泪水道：“对不起，我要为他守孝。”毛重利道：“我等。”王淑娟猛地一怔，抬起头来看他一眼，见他很急切，木然地道：“至少三年。”
毛重利毫不犹豫地道：“我等！”王淑娟道：“不，要是三年以后呢？”毛重利犹豫了一下道：“我也等。”王淑娟道：“要是五年以后呢？”毛重利当下语塞道：“这……”心想事情还在变化中，也许根本等不到五年，便道：“我也等！”王淑娟真还有些感动，又道：“要是一辈子呢？”
毛重利寻思道：“她已感动了，不可能等一辈子。眼下她只是因为悲痛才这样，也许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心意转变。也许，她是故意用这种话考验我，只要我沉住气，一定可以得到她。”如此一想便道：“那也没关系，我就等你一辈子！”王淑娟问：“你不后悔？”毛重利慷慨激昂地道：“绝不后悔！”
六
在大明宫，李林甫主动出班，说这次到鸣沙已解决了御酒的供应问题。李隆基打量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看透，然而却只是不露声色地抚慰道：“辛苦了！”李林甫道：“陛下，臣到鸣沙还遇到了一件事，需要上奏。鸣沙县尉方刚，不仅解决了宫廷御酒的控制问题，还消灭了腾格里沙漠的土匪。”李隆基纳闷地问：“奇怪，不是土匪已消灭了吗？”
李林甫道：“是消灭了，但土匪就像田间地头的野草，永远也除不尽。这是新出现的一伙土匪，就像野草一样，春风一吹总是在不断滋生。他们在夜晚杀了县城的三个富豪，他知道后异常愤怒，立刻带人去消灭了土匪。”李隆基道：“好！那就加封他为名沙州按察使。另外，你这次办理御酒的事很成功，朕封你为……”话没说完，李林甫立刻跪倒，泣声道：“陛下！臣不能接受封赏，臣有罪啊！”
李隆基故意道：“你何罪之有？”李林甫当下磕着头道：“自从臣进了京城这个大染缸，就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染成了黑色。这些年，臣接受别人的送礼，感到不配为官。现将家产报上，并上缴所收的礼物、馈赠，并请陛下治罪！”高力士立刻下来，将李林甫的上报材料和清单接了过去，拿给了李隆基。李隆基简单看了几眼道：“起来吧，既然你能主动坦白事实，上缴账册，朕不治你的罪。”
李林甫跪着不起，却说道：“陛下！臣本有罪，为何不治臣的罪？若是不治，臣将背着心理包袱，一辈子不得安生啊！”李隆基道：“朕说过，凡在限期内上报家产的，无论罪轻罪重都一律赦免。你正好在限期内，所以朕要说话算话。但如果谁有抱着侥幸心理隐瞒，朕是可以查出来的。要是有谁在这节骨眼上有赃款不交，那就是重新犯罪。朕说过，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决不姑息迁就！”
李林甫大惊失色道：“臣还有隐瞒，请陛下治罪。”李隆基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他一定犯有新罪，便道：“是不是这次到鸣沙，方刚又送了你什么？”李林甫连忙磕头道：“陛下慧眼如炬，您什么都看得透透的，臣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臣全实说！”李隆基冷冷地道：“说吧，都是什么？”李林甫道：“御酒！”李隆基道：“朕等着方刚，要是他执迷不悟，朕就灭他满门！”
李林甫回到府中，一头砸在床上道：“今天好悬！看来，陛下真不简单，他把我看得透透的，就等着我自首了，要是我麻木一点，真的就没命了。”屠诚道：“什么呀，你这大傻瓜，听说把这次送的礼物都和盘托出了？”李林甫道：“我呀，只说是他送了御酒，没说钱票的事。”屠诚道：“哎哟，你不说，他们怎么知道？”
李林甫道：“什么不知道？我看陛下不但长了千里眼，还长了顺风耳。今天如果我不说，结果将会很惨！”屠诚道：“那不见得。他知道的，肯定是二王说的。这次没有人知道，纯粹是你心虚。”李林甫道：“你真这样认为？”屠诚道：“当然这么认为！”李林甫喜道：“哎呀，要是这样，那我反倒好了。”屠诚纳闷地道：“什么好了？”
李林甫道：“想想看，你都这样认为，那么陛下和众臣也必定这样认为。越这样认为，效果就越好。”屠诚生气地道：“好什么好？只有傻子才这样干！”李林甫大笑着道：“错了不是？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我反倒主动说了，说明我多坦诚？陛下一向对我猜忌，我坦诚地将大家不知道的黑事说出，说明我真是想重新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