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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那是云瑞第一次走进顾昕慈家的顾记窑坊,整齐的砖瓦房遮挡了葫芦窑的本身,却让整个窑坊看起来更气派了些。

里面的残瓷码放整齐,釉料与颜料都堆放在架子上,屋檐下成排的木板正斜斜搭在坯架上,等待一个又一个坯子放在上面阴干。晒架下面从村外小河引过来的塘水正安静地沉寂着,晒架塘旁边摆放了六个半人多高的淘洗桶,预示着云瑞今日的工作。

如果仔细看,那桶也是有讲究的,往往三个一副,中间那个略小一些的椭圆桶是粗桶,旁边一左一右两个大个圆桶是细桶,是用来淘洗瓷土的。顾家虽说只有两副桶,却并不代表他们是不上台面的小窑坊。

云瑞在许多家窑坊都做过工,此刻见到顾家这般民窑也能做到这样干净整齐,倒也十分难得。

时间临近三月,天气略有些回暖,云瑞只穿了薄衣薄裤过来,顶着日头走进窑坊的时候,脸上竟然流了些汗水。

顾长生正在窑坊里清点买到的不子,见他来了,随手指了旁边隔开的木板屋道:“瑞哥来的到是早,先去擦擦汗吧,到底是年轻儿郎,三月天就觉得热了。”

云瑞也笑:“顾叔早,今个倒是真热,大清早太阳就很毒。”

他边说着边走进屋里,见里面放着干净的水盆和手巾,也不嫌弃,直接擦干净脸上的汗水,这才觉得不那么闷热。

因为有晒架塘,所以窑坊里有些阴凉,这个时候待着倒也算舒服。

云瑞很有眼力见,看顾长生已经点好了不子,忙过去说:“顾叔,今日就开始淘洗吗?”

顾长生点点头,叫他过去一同击碎不子:“我们先碎了这些,傍晚毅哥会过来浸水,瑞哥,吃过饭了没?”

云瑞点点头,手里活计却使得很有力气:“吃了,这事晚上我来做吧,小毅年纪还小着。”

“这事他还做得,要是不让他做他要生气呢,今日咱们要一同去劈些柴下来备着,待会儿昕娘送了早饭过来,你且再吃些。以后也都过来顾叔家吃,甭说昕娘了,你顾叔我手艺也好着呢。”顾长生笑道。

他年轻时为人直爽,只不过这些年因为腿脚拖累家里,反而有些阴郁,前些日子得了长辈点播才醒悟过来,现在又慢慢变回以前那个样子。

云瑞同他投缘,所以顾长生自然也不会跟他外道。

听到顾昕慈待会儿要过来,云瑞觉得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慢慢涨了回来,他心里多少有些期待,却又想要逃避。

这世间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皆随心而生,可人却不行。

短短几次相遇,让顾昕慈的身影一点一滴走进云瑞空寂十几年的心房,他早已不是幼时那个锦衣玉食的孩童,如今带着重病的母亲混迹市井,即便是遇到如此让他心动的佳人,却也已经不敢唐突了。

他欣赏这个能抗大半家业的女子,怜她辛苦,喜她坚韧,总觉她要有最好的将来,也自觉到如今也无法做到最好。

如果不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何苦把这样好一个姑娘求进家中,日日陪他辛苦?

更何况,家里的情况如今又不太明朗,即便真的出了事,到时候也只他和母亲两个,不用再拖累别人。

幼时遭逢劫难,颠沛流离辗转生活,云瑞总是努力给母亲最好生活,他不认为母亲是他的负担,相反,他总是为不能彻底根治母亲的疾病所困扰。

这些年来,他已经从懵懂孩童长成青年,人长大了,话却越说越少。

在他心里,一旦一个女人成为自己的妻子,那便不能受半点委屈与辛苦,她要享尽荣华富贵,要金玉满头,要开心安乐,要平安顺遂。

现在的他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总是很难过,很彷徨,很无奈。

云瑞干活很使力,他既然答应了来顾家做工,那就要做到最好。至少,尽其所能让顾昕慈少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他一边想着,一遍用力地用锤子碎着不子,顾长生在旁边瞧瞧看他动作,见他一点都不惜力,心里不由对他更欣赏几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干着活,突然一把轻柔的嗓音响起:“爹,今个做了好吃的,快去洗把脸。”

是顾昕慈来了,顾长生脸上一喜,放下锤头就往那木板屋走去,云瑞犹豫片刻,却没停下手里的活计。

顾昕慈臂弯里挂着一个用蓝布盖着的竹篮,她正大咧咧地往窑坊里面走,却不料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

顾昕慈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云瑞,一张清秀的脸猛地蹿红,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她不进去,云瑞也不知怎么地不好意思转身,于是两个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傻傻站了许久,直到顾长生从屋里出来,才看到他们两个在这僵持不语。

顾长生虽说不如章安晴精明,却也对这个情况多少有些了然,他倒是不嫌弃云瑞家里贫困,见女儿的样子想必心里早就有些波动。他也不是个古板人,早就被章安晴念叨了好几次对女儿终生大事的打算,这会儿自然也就更豁达了些。

如果云瑞能同意入赘他们家,那他们一大家子人守着这个窑坊,只要努力干活挣钱,日子会比以前更好。

女儿也能放下背负在身上那么多年的重担,有另外一个更高大的身影替她操心,倒也是一举两得。

顾长生想到这里,心里更是舒坦了些,忙招呼他们两个:“昕娘来的正巧,爹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

顾昕慈见父亲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莫名脸上一红,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些,这才走进门去笑道:“云大哥来的真早,早起做的饭多,一块吃吧。”

听到顾昕慈这样说了,云瑞忙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泥灰,转过身来冲顾昕慈点点头:“昕娘,你也早,我早上陪母亲用过饭了,你跟顾叔先吃着,我这很快就能做完了。”

顾昕慈猛然见他转过身同自己讲话,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笑着愣神。

之前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都很平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昕慈看到他就回想起那那日大雪纷飞,这个高大的青年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到镇里,那时她虽然病重,却依旧能感受到他宽厚结实的脊背。

后来村里又开始有些碎嘴说他们的闲话,顾昕慈自己不觉得恼怒,只是担忧给云瑞带来不好的名声。

那个时候她多少就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如今这样日日都要同云瑞一起做活,顾昕慈心里到底是高兴的。

她名声不好,走街串巷不像个寻常人家的闺秀,又到了这样年纪,说实在的,她自己也有些自卑。在她眼中云瑞是个很有担当的男子,他能年年如日地照顾重病的母亲,并且靠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撑起那个破败的家,还在这样环境下学会那么多手艺,确实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好男儿。

这些年她家里一直挣扎在贫穷病困之上,再看云瑞能把家里日子渐渐过得好起来,实在有些敬佩。

这敬佩从他们每一次在村中擦肩而过就在她心里生了根,这些年下来逐渐转化成另一种感情,她自己慢慢长大,渐渐领悟,却从来不曾表露而出。

有些事情,还是放在心中为好。

顾昕慈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好似在发呆一般。

顾长生第一次见女儿这个样子,见她好半天都不答话,便忙替她回:“瑞哥客气什么,待会儿去后山要忙活一天,下午回来得晚,你就当吃点心垫垫肚子。”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招呼云瑞一同把放在墙角的矮桌摆到门边,窑坊的什物昨天顾昕慈就来打理过一遍了,倒也不用再擦。

顾昕慈正回过神来,忙把竹筐放到矮桌上。

因着算是这一年第一次开工,所以顾昕慈早饭准备的十分丰盛,最上面是一碟凉拌酸豆角,下面还有一碗蚕豆笋丁抄腊肉,周围摆了一圈两合面的贴饼子,金灿灿的颜色看着就十分好吃。

虽说蚕豆腊肉里的腊肉并不多,但顾昕慈手艺很好,把腊肉的香味都爆炒出来,饭还热乎乎的,香气直往鼻子上扑。

云瑞这些年不是在外面凑活吃个肉包饼子,就是回家自己随便煮点粥炒点简单的菜,要不是为了给母亲多温补食养,他一个人吃的就更简单了。

如今突然看到顾昕慈摆出来这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他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恍惚。

他和母亲离开家后颠沛流离,现在早就不再想那荣华富贵的过往,但这充满温馨的家常菜却令他十分向往,觉得比那食楼酒馆的招牌菜更引他喜欢。

顾昕慈见他不由自主盯着自己做的早饭发呆,心里无端高兴起来,她笑说:“云大哥多少吃些吧,粗茶淡饭的,可不要嫌弃。”

云瑞摇了摇头,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把目光转到顾昕慈身上,他深吸口气,低声道:“这哪里是粗茶淡饭,我也有许多年没吃上这样好的早食了。”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柔和,顾昕慈却也不敢回看过去,只微微偏过头:“你们先吃饼子,一会儿小毅就把米汤端过来,云大哥不要客气,多吃些好干活呢。”

云瑞见她虽然不好意思看自己,却还会说俏皮话,脸上不由扬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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