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桃夭,我喜欢你。15岁那一年有个男生说他喜欢我,咬字清晰,声音明朗,不大不小刚刚好让在场所有人听到,我看着他天蓝色的眼睛,平静蔚蓝的深处有波涛,像是藏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准备着,在你靠近的那一刻一刀毙命。
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眼神吗?
“你说什么?”
我仰头,笑望着他,却早已经心慌意乱失了分寸,很遗憾,少年的心事总能被轻易撩拨,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问,辛朗啊,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我打赌,如果你敢,我便同意!
近日,读《人间失格》,有这样一句话很喜欢:日日重复同样的事,遵循着与昨日相同的惯例。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来袭。
猛然看着,觉得如同遇了知音。许多人看了这本书觉得主人公大庭叶藏是个十足外表披着文艺外衣的渣男,他们一定是极其幸运的,怎么懂得生了一副极度敏感卑微的心肠会是怎样的世界,就好比你坠入深水里神志不清地抓住了一只手,你还会管是不是会把那个人也拉下来吗?我是相信这世界上有人活的病态而痛苦的。
同样是那段日子我似乎成为了话题的中心,如果说把各种舆论传言比做风的话,我想我不管走到哪里都一定是一片飞沙走石马毛猬磔
“你认识高一(3)班的尹桃夭吗?”
2014年的最后几个月那是我听到过最多的一句话,因为北九七和颜凉,也因为顾寒,但更多的是因为那个叫辛朗的蓝眼睛少年,那天我问他的问题,如我所料没有得到答案,他是这样说的
“桃夭,你和我在一起,我能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一片海阔天空,一世安稳自由。”
辛朗,那个法国男孩子,碧蓝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在太阳下熠熠生辉,以极深情又及戏谑的姿态对我说,一片海阔天空,一世安稳自由。那是我一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胜过后来任何人给予我的赞美和承诺,包括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说不感动,不心动是假,我甚至惊讶于他竟然了解我这样深刻,这样透彻,明白我心底深处最深刻的渴望,可就是这样,他才显得更加可怕,这不是我要的答案,所以对不起,那个别有目的的少年。
“夭夭,你和顾寒最近都怎么了?”
地理课,黎歌偏过头来轻轻地问我,我被她问得突然,一时反应不过来,想不出她何来此问,她不动声色地又向我凑近了几分
“你和顾寒最近都没怎么说话,而且,我听说他好像喜欢上音乐特长班的班花了,也没告诉我们。”
这事我还真的不知道,下意识地转头看顾寒,他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的视线落在他头顶上,只看见一头剪的短而利落的头发。说起来,我从没有仔细的看过顾寒的样子,只觉得他虽然算不上多好看,但却是十分英朗的,比起颜凉那样惊才艳艳的模样更显得真实帅气,再加上不俗的家世,说他没有个爱慕追求的人我还真的不信。
“顾和尚还俗了也还是顾和尚,再说了,这事儿还不一定,有些人听风就是雨,还说我和颜凉有奸情的呢,北九七护在那,你说我哪敢啊,别理他们。”
她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没走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讲台上打雷似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连那边的顾寒也被惊醒了,教室之内在极短的时间里鸦雀无声。
“有些人,不要给脸不要,男生也就算了,女生脸皮难道也要这么厚吗!尹桃夭!门外罚站!”
说话间眼睛却是在注视着黎歌,我知道这算是一种警告,像小学的时候男女生一同说话,老师总会顾着女同学的面子,这一招起杀鸡儆猴的作用,很明显我现在是一只鸡。多说无益,我向黎歌无奈地耸耸肩,摆出一副镇定自若地模样兀自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关门的时候见辛朗也一样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无视地理老师要吃人的目光一同跟了出来。他出来的时候我听见他身后一片议论纷纷,但他的神态与我相比竟更像是真正的淡然无畏,仿佛这点目光与他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出去了就别进来!小小年纪不学好,家长送你们到……”
后面的话,被一声极响亮的关门声隔断,只剩下辛朗笑盈盈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晃了下神,不理他,趴着窗台看外面的风景,虽然已经渐渐的入了冬,可外边还是有银杏树的叶子没有落,小扇子一样,入目一片金黄。
“桃夭。”
他平声叫我,还是那样的咬字清晰,声音明朗,如果只是这样听声音,一定不会有人认为他是一个金发碧眼的中法混血
“你不用这样做,你越这样我越反感,而且你不但没有帮我,反而害了我。”
我把玩校服上的拉链吊坠,他不以为意地站到我身边,也看外面的风景
“为什么我不行呢,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个长的好看的颜凉,还是那个把你像小鸡一样护在身后的顾寒,你还真的是众星捧月啊。”
“你的思想怎么那么龌龊。”
他这句话让我极为反感,我投去厌恶的目光想要离开,但又碍于被罚站,两个人静默无言尴尬了好久
“桃夭,你去过法国吗,那是我母亲的故乡。”
他轻轻说,却不待我开口
“我听说你在来这里之前一直生活在美国纽约,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城市,我的双亲去了那里就再也没有回来,然后我一个人,,辗转地来到了我父亲的故乡,就是中国。”
辛朗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有些迷离,他的眼睛直视着窗外满眼金黄,似乎是回到了那段遥远的时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看着他好像有一种和他间隔很远的感觉,就好像我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此时他也不站在我的身边一样,我不知道这和黎歌他们看我是不是相似的,只是觉得心里格外悲凉,满目的孤独和死寂。
“纽约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我说,然后他就蓦地抬起了头,蓝眼睛明亮依旧,仍然有让人觉得很深情的错觉,只是深情深处多了几许笑意凉薄。他说
“桃夭,从法国到中国,上帝他让我从地球的另一面找到了你,我一定不会放你离开我身边。”
“呦,天主教徒?“
我开玩笑的看着他说。
那时,他的语气极其笃定,笃定得让我莫名地心慌,我曾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可笑的固执,但时间似乎帮我印证了,后来不论我走到哪里,去往何方,即便不在一处也逃不出他的世界,我们的命运似乎被什么揪扯到了一处,千丝万缕,至死方休。
“尹桃夭!”
走廊的另一端传来清亮的女声,我和辛朗无形的对峙被打破,我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桃色的“洋娃娃”正朝我走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眉目更让人厌烦了一些。
“尹桃夭,跟我走!”
她不由分说地过来拉我的手,力道有些大,并不是那种掐的人手腕发疼的大,就是给人一种被控制的感觉。
“去哪!”
另一只手上几乎同时传来力道,辛朗不咸不淡的声音后我们三个变得很僵持,明面上看就好像是安妃和辛朗再抢我一个。安妃明显耐心不足,厌烦地皱了一下眉头,放开我一脚踹开了教室的门,不得不说还是很霸气的,紧接着在面对教室各种惊吓脸的同时,她拉高了嗓门大喊了一声
“顾寒,快他奶奶的出来,颜凉出事了!”
然后回过头,颇有些嫌弃地看着我道
“你走不走。”
我并没有反应过来,脑子还停留在她说颜凉出事了的状态上,不自觉的挣开了辛朗,然后跟在她身后头也没有回,我似乎听见顾寒对辛朗说
“我警告你!离尹桃夭远点!”
然后依旧是那个不咸不淡的声音
“顾寒,你是尹桃夭的什么人。”
辛朗不愧是辛朗,一句话,就能置人于死地。